齐如山,河北高阳人,生于1875年。出身书香门第,父亲齐令辰是翁同騄的学生,做过李鸿藻大学士的西席,也是李石曾的先生。齐如山的兄长齐竺山曾与蔡元培等留法勤工俭学,在法国开过中国豆腐公司。齐如山幼年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广读经史,对流行于家乡的昆山腔、弋阳腔、梆子等地方戏曲十分喜爱。他19岁进北京同文馆,学习德文和法文,前后约五年。毕业后游学西欧,学习和考察了欧洲的戏剧。辛亥革命后回国,担任了京师大学堂和北京女子文理学院的教授。在同文馆读书时,同学常约他去看戏,故而几乎每个星期天都泡在戏馆里。齐如山对戏剧和戏剧理论有深入的研究,他还编写过话剧剧本《女子从军》,戏曲剧本《新顶砖》、《新请医》等。他对京剧尤为醉心。他喜爱京剧,但又看到了旧皮黄的一些缺点,因而产生了研究和改革京剧的兴趣。
齐如山回忆录
齐如山先生晚年羁旅台湾的追怀之作。极为平易的白话,让我们同作者不再隔山隔水;极为翔实的故事,让我们同历史不再隔世隔代。拓下那些珍贵的史料,清末科举、同文馆、义和拳、军阀割据、以及旅欧游美等等,读者可以身临其境。读这本书,不但阅尽齐如山一个人的一生,领悟造就一代宗师的一个传奇;而且可以透视那个社会的万象。作为学者、作家、戏剧家、戏曲理论家,齐如山广博的学识、清澈的见解也在书中层出不穷,读来获益匪浅。
齐如山先生一生阅历丰富,见闻广博,学识深厚,常能于一般人所不见处做出大学问,比如毕其一生对京剧的研究,对老北京风土人情的观察,堪称一代宗师。真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本书为先生晚年追怀之作,真实生动地回顾了自己一生,同时记下了那个兵荒马乱、翻天覆地地大变革的时代。内容包罗万象,文字亲切朴实,让人读来不忍释卷。
齐如山全集文集
齐如山于上个世纪40年代末取道香港去了台湾,在台湾继续从事写作和京剧研究,著作颇丰,1962年病殁于台湾。1964年台湾重光文艺社汇编其著作出版了《齐如山全集》共9册,1979年12月又由台湾联经出版公司再版《齐如山全集》共10集行世。
梅兰芳与齐如山
齐如山:梅兰芳的“函授”教师
梅兰芳在北京的各戏园里频频亮相,崭露头角,当然也进入了齐如山的视野。当时戏界的老前辈在评价一个演员是不是好角时,有六个条件,一是要嗓音好,二是要唱得好,三是要身材好,四是要身段好,五是要相貌好,六是要表情好。齐如山认为梅兰芳嗓音好、身材好、相貌好这三条不仅都符合,而且水平相当高,为其他旦角所不及。但是在唱得好、身段好、表情好方面还有一定的差距。只要有人点拨,定能成为异材。
1912年一天,齐如山去看梅兰芳的《汾河湾》。这个戏按照当时的演法,梅兰芳已经非常到位,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但齐如山从一个研究者的眼光来看,却发现了不少瑕疵和不足。他想帮助这位年轻人,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但他当时与梅兰芳还不相识,怎么来交流沟通呢?
文人常用的办法就是写信。齐如山对这位比他小19岁的青年非常看重,写这封信时颇费斟酌。这封信用毛笔蝇头小楷写成,长达三千言。信的主要内容是以《汾河湾》为例谈了身段与剧情、戏词如何结合的问题,对梅兰芳所演的柳迎春这个人物的身段设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戏里薛仁贵离乡背井十八年,如今回来了,柳迎春以为是陌生人冒充自己的丈夫,便一气跑回寒窑,顶住窑门不开。这里薛仁贵在窑外有一大段[西皮]唱腔,回忆当年在寒窑新婚的情景,表露自己的思念之情。可是梅兰芳按照通常的演法,进窑之后一直脸朝里,纹丝不动地坐着,尽管薛仁贵说得那么动情,她还是置若罔闻,无动于衷,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可是,当薛仁贵一唱完,柳迎春却立刻去开门相认。这就不符合生活逻辑,也不符合剧情事理。齐如山在信中建议柳迎春在听薛仁贵诉说根由时,要趁着琴拉“过门”时,见缝插针地加进身段、表情,表示她在注意侧耳细听。随着薛仁贵的叙说,要表现出柳迎春心理的变化。听他唱到“常言道千里姻缘一线定”的时候,要有十分注意的神态,因为这句话与自己直接相关。薛仁贵唱到“你的父嫌贫心太狠”的时候,柳迎春要显得很气愤难过。而唱到“将你我夫妻赶出了门庭”的时候,柳迎春要为之动情,做出以袖拭泪的动作。等到薛仁贵把当年的隐情全部述出,柳迎春就可以明白门外之人并非陌路之人,而是分别十八载的丈夫。如此再开门相见,就如同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梅兰芳接到齐如山的长信,十分高兴。一是因为齐如山是他仰慕的饱学之士,二是信中的意见切中肯綮,建议合情合理。他深深感激这位有学问的长者的垂青和指点。他对自己以前所演的《汾河湾》重新细加审视,根据齐如山的建议和设计,重新编排柳迎春的身段、表情和心理活动。十几天后,梅兰芳再次贴演《汾河湾》,推出的便是齐如山设计的新版本。齐如山看了这次演出十分激动。想不到这位风头正健的青年名旦如此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完全按照他的意见对作品作了认真的修改,他默默地想:这样的青年将来必成大器。
此后,齐如山对梅兰芳所演的戏更加关切,看戏也更加认真仔细,并经常把自己的看法、建议、设想写信给梅兰芳,在两年当中居然陆陆续续写了一百来封。梅兰芳对齐如山每一封信,都是恭而敬之地拜读,细细领会和揣摩字里行间的意思,作为自己艺术创造的一种营养,所以这两年的“函授”教育,使梅兰芳大大地得益。
那么,齐如山与梅兰芳同在一个城市,而且齐如山也经常去剧场看梅兰芳演出,为什么不当面交谈,而要费笔墨之劳呢?这与当时的社会状况有关。旧社会戏曲演员被鄙称为“戏子”,清末民初还流行一种“相公堂子”,一些面目姣好的男童伶充当类似男妓的角色,供那些“风雅人士”调笑取乐,他们大捧某些男旦,相互之间还要争风吃醋。在齐如山晚年所写的《回忆录》中曾谈到,他当时不大愿意与旦角来往,怕被朋友不齿,遭到物议,再说那时梅兰芳也不大肯见生人。所以这种“函授”方式才会持续这么久。
后来,齐如山觉得这种靠通信来交流的方式未免有些隔靴搔痒,再说自己光明磊落,看梅兰芳也洁身自好,于是就有了齐老先生光降梅宅的那一幕。有人把这次会面说成是历史性的会面,我看也不为过。从此齐如山与梅兰芳一老一少成为莫逆之交,梅兰芳始终把齐如山尊为长辈,据戏剧家吴祖光回忆,他在少年时亲眼看见梅兰芳把齐如山推在书房当中的大椅子上坐下,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他磕头拜年的情景。
梅兰芳与一般的京剧艺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除了置身于唱戏人的圈子里之外,还置身于另一个圈子,那就是文化人的圈子里。在他以缀玉轩为斋名的书房里,除了吊嗓、练唱以外,一批文化人也在此间会聚,或论诗,或谈文,或绘画,一股浓浓的文化气息。常常来此的是留日的学者冯耿光、吴震修、李释戡,画家王梦白,诗人罗瘿公等。冯耿光民国后当过总统府顾问,后为中国银行总裁,梅兰芳14岁时就与他相识,此后冯成为梅兰芳事业的有力支持者。吴震修也在中国银行供职。如今齐如山又加盟进来,更加壮大了梅兰芳文化界朋友的队伍。齐如山也成为梅兰芳的艺术高参和文学顾问,后来齐如山又成为梅兰芳的主要编剧,与他长期亲密合作,在打造梅派系列剧目、创造独特的梅派艺术等方面都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