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是一个适宜怀古的地方,又是一个无处凭吊的地方

2020-07-31 20:02:57 作者: 开封,是一个

历史洪流中,哪些算是不朽的丰碑,那些又是过眼的云烟?没有什么“一览众山小”是理所当然。尘世兴替无常,辉煌亦如萤火,转瞬即逝。

假如可以有一个“世界首都”,那么在公元前2000年,当非伊拉克的乌尔莫属。公元前1000年,应是埃及的底比斯。公元元年,是罗马。公元500年,或许是中国的长安;到了公元1000年,是开封……

文化造极的赵宋之世,独领风骚的开封,被画在了《清明上河图》熙来攘往的长卷里,写进了“杨家将”、“包龙图”家国情仇的故事中,至今仍演绎在《清平乐》衣冠梦华的荧幕上……千年宋韵,从开封城的里坊街巷缓缓荡开,念兹在兹,绵延不绝。

然而,时间在无情地冲刷,自然在残酷地淹没。如今,在中国各个古都中,开封又是最没落的一个地方城市:它没有西安的人气,没有北京的气派,没有杭州的旖旎,没有南京的繁华,没有发达的经济,没有重要的战略位置……

多少人爱慕它前世的容颜,又有谁愿意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当它失去了现实中的优越地位,历史赋予的身份仍旧高贵。开封,千年古都的血脉,是它从过去到未来的底气,亦是一座城的荣耀与梦想。

作为宋朝的首都,开封的优势与劣势,都十分显著。

“太平宜居汴,即有事,必居洛阳。”大宋朝堂上下,心知肚明:开封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在战略地位上,不比洛阳。

虽然大家清楚利害,但是宋朝终究还是把都城放在了开封。因为当时开封事实上已是国家的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是其他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比拟的。有谁不想在开封生活呢?

太平宜居汴。身处太平盛世的人,大概不会去想象太平终止的那一天。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清明上河图》为我们永久定格了北宋东京的盛景:汴河两岸,行人如织,茶楼酒肆,高朋满座,八方来客,云集而来。

作为北宋首都,开封的人口超过百万。相比之下,当时英国伦敦的人口大约只有一万五。与中国前朝的城市比起来,开封的繁华与发达,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长安城固然伟大,但它的市(商业区)与坊(居住区)分离,还实行宵禁,以今天的眼光来看,离“宜居”还差得远。而在宋代的开封,市民生活要快活得多。这里的城市空间灵活体贴,商店临街而设,遍布大街小巷、桥头路口,甚至开在了宫殿、官署和寺庙周围。城里的夜生活热闹丰富,“车马阗拥,不可驻足”,娱乐性的酒楼、食店居多,“如耍闹去处,通晓不绝”。

开封的盛名,吸引了来自全世界的游客和商贾。成群的骆驼,背负着来自丝路的货物,进入开封的城门。其中最特别的,是一支犹太人的队伍。

这是一群原先流散在古印度的犹太人,一路辗转,慕名来到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市,被开封的繁华所吸引,希望在此定居和生息。他们设法觐见了北宋皇帝,皇帝为他们颁下了“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京”的圣谕。对于没有祖国、到处流散而备受歧视和凌辱的犹太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恩惠。

几百年后,利玛窦听说中国有犹太人居住,感到十分震惊。犹太人是民族意识极强的群体。但是,经过漫长的文化调适与血统融合,开封犹太人的后裔,在相貌、衣着和习惯上,已经与中国人毫无二致。犹太史上的一个奇迹,在多民族的中国发生了。

在人们的印象里,大唐是海纳百川的,宋代是细腻内向的。然而,友好与宽容的胸襟,在开封也并未失去。

我们今天忆起北宋东京,可能会觉得,它不同于任何一个朝代的首都。

它似乎无关政治排面,无关军事战略,而是关乎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每一天从朝至夕的生活。可能这也正是我们念念不忘、心向往之的地方。

城市繁荣,人文鼎盛,多少王孙公子、文人骚客、富商豪门、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在同一个城市里,过着平凡而又鲜活的日子,交织着风雅和世俗,招展着大宋的气韵。

“太平宜居汴。”咀嚼起来,既像是对盛世的期许,又暗含对歌舞升平的隐忧。开封,仿佛是为太平盛世而生。可惜,太平从来不是永久。

开封,是一个适宜怀古的地方。

开封素有“七朝古都”之称,是国家首批二十四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一。从战国魏惠王九年(前362年)迁都于此,到五代后梁、后晋、后汉和后周,直到北宋,作为大一统王朝的国都长达168年,让这片土地永远留下了物华天宝的大宋传奇。

开封,又是一个无处凭吊的地方。

走在今天的开封,你会看到仿古的旅游景区“清明上河园”,也有重建的包公祠、大相国寺,但真正想要近距离接触历史痕迹的人,可能又会觉得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因为,开封绝大多数的文物古迹已经深埋地下,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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