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说:“我们是叔孙氏家臣,确实不该过问国家大事,但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我们不操心。这样吧,我换个问法一一你们觉得季氏生存或消灭,哪个对我们更有利?”这次问到点子上了,大伙齐声回答:“如果没有季氏,那也就没有叔孙氏了!三桓唇齿相依,如果去掉一桓,公室必定坐大,再依次收拾另外两桓,并非难事。因此,即便叔孙氏、季氏两家平日里不和,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应该帮季氏一把的。
“既然这样,”戾说,“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请大家拿起武器,穿好盔盔甲,列队整齐,准备去救季氏!当郈昭伯来到盂家,孟家其实也在观望。听到鲁昭公的宜召,孟家人的想法和叔孙家有所不同,他们并没有唇亡齿寒的意识,而是单纯地考虑:以目前的状况,究竟哪一方的胜算更大?谁更有可能赢,他们就帮谁。
为此,他们一边将郈昭伯稳住,一边派了几名探子登上曲草的城墙去探看形势。
探子们正好看到叔孙氏的族兵摆开战斗队形,朝着公室部队发动进攻。自从将近半个世纪以前季孙宿“作三军”以来,鲁国的正规军就基本由三桓把持,所谓公室部队不过是公宫卫队,人数不多,装备不齐,训练不足,而且缺乏战车,怎么可能和精锐的叔孙氏族兵相抗衡?双方刚一接触,公室部队便溃败了。探子将这个情况一回报,盂家立刻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速捕了邱昭伯,将他带到曲阜南门公开斩首。
消息传到鲁昭公耳朵里,他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半个田时展之前他还似乎掌握了季孙意如的命运,半个时之后就一败涂地,绝无挽回的机会。他带着人慌慌张张地回宫中,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出进关键时刻,还是当初那个劝他不要轻举妄动的子家码沉得住气,
他说:“您是堂堂国君,为什么要逃跑?季孙意如追究起责任来,您就推给我们几个臣子,说是我们劫持了您,让我们负罪出逃好了。您好好地呆在宫中,季孙意如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鲁昭公叹道:“我不忍!后人的理解是,鲁昭公这个不忍有两层意思:一是不忍推卸责任,二是无法再忍受在季孙意如的淫成下荷延残喘。鲁昭公临行前,和孙赐跑到公墓中,抱着祖亲的碑大哭了一通,然后带着一群失意的大夫投奔齐国而去。他在鲁国做的最后一件事倒是符合周礼的规定:“去国则哭于墓而后行。”这也算是给了祖宗一个告别。
九月十二日傍晚,鲁昭公一行抵达齐国境内。齐景公获知消息,一边派人安排鲁昭公到平阴居住,一边马上从临淄出发,亲赴平阴为鲁昭公接风洗尘。
鲁昭公受宠若惊,顾不得舟车劳顿,坚持前往迎接齐景公,结果两个人在黄河东岸的野井相见了。齐景公先是对鲁昭公的遭遇表示慰问,然后对鲁昭公前来迎接表示了惶恐之意,说:“这可真是寡人的罪过啊,安排您在平阴相会,就是不想让您太劳累,谁知道您竟然.......这太让寡人过意不去了
鲁昭公还能说什么?一个失去国家的国君,在邻国的土地上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除了感激涕零,他还能说什么?
接下来,齐景公又对他说了一句话,那就不只是让他感激了。齐景公说:“沿着齐、莒两国边界以西,寡人将划出一千社给您,作为您的安身之所。只要您一声令下下,讨伐季孙意如,寡人将倾齐国之力,唯命是从。古代以二十五户为一社,千社则是两万五千户,相当于一个小国了。鲁昭公喜出望外,对着齐景公就要下拜。齐景公却一把拉住他,说:“您别别见外,季孙意如以下犯上,人神共怒。您的忧患,就是寡人的忧思。
齐景公的股勤让鲁昭公君臣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只有子家羁对此不以为然。齐量公走后,子家羁对鲁昭公说:“您不应该接受齐侯的赠。区区千社,怎能跟鲁国的社稷相比?您现在接受了齐国的千社,就等于是齐国之臣了,谁还会为您复国而奔波努力?再说了,别看齐侯把话说得漂亮,却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您还不如早作打算,投奔晋国去吧!
孙赐等人都反对子家羁的意见。这些人平日里在鲁国受到季孙意如的欺负,噤若寒蝉,好不容易大起胆子跟着鲁昭公干了一票,却又功败垂成,将那仅存的一点勇气消耗殆尽。现在眼见齐景公愿意提供两万五千户的食邑,顿觉绝处逢生,恨不能抱着齐景公的大腿叫爹爹,哪里还想再为鲁昭公复国而努力?再说了,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即便鲁昭公能够复国,那也只是回去继续当他的傀儡国君,大权还是掌握在三植手里。季孙意如有可能给鲁昭公一个面子,不跟他为难,但是那些跟着鲁昭公造反的人可就没这个福分,轻则拘役,重则杀头,哪里比得上在齐国当个小地主那般造遥自在?在孙赐的组织下,流亡者们在野井歃血为盟。词是这么写的,我们同心协力,爱僧一致,坚信跟随国君流亡的人是无罪的,仍然然留在国内的人是有罪的。让我们坚决地团结在国君周围,不许私通内外的敌人!”虽然写得古古怪怪,意思却很明确,咱们就呆在这里当离公了,谁也不许擅自行动,跟国内国外的政治势力发生联系。
词写好后,威孙赐派人拿着去找子家,假传圣旨说这个是按照鲁昭公的意思草拟的,要他在上面签个字。子家一看,立刻说:“我不能签,因为我不能认同你们的说法。你们把那些留在国内的人都当作罪人,而我正想与这些所谓的罪人通气,寻找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之道,好让国君能够早日结束流亡生涯。你们要坚决地团结在国君周围,而我更愿意离开他,弃走于鲁国和诸侯之间,那样的话,国君才有可能早日回国,光在这里坐而论道,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们说要爱懵一致,可你们安于流亡的生活,我却只想着鲁国,又怎么敢和你们爱一致?要我说,你们为了一己之私,让国君陷于颜沛流离,世上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子家坚决没有再塑书上签字。
季孙意如哭丧着脸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不是我的意区。拜托您为我旋,如果让我还有机会侍奉国君,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说着忍不住大哭起来。要说季孙意如的演技,当世无出其右。叔孙端开始还觉得他是在装,可是看到他哭得稀里呼啦,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的,便又觉得他可能真的很难过。叔孙婼是个厚道人,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若真是有悔改之意,我愿意为您去齐国把国君请回来季孙意如马上不哭了,说:“那就麻您亲自跑一越!”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叔孙婼这个时候去见鲁昭公,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一则他的家臣参与了驱逐鲁昭公,鲁昭公会怎么样对他,是个未知数;二是列孙易等人刚刚宣过誓,将一切居守国内的人视为事人,必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