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是)喂够了鹦鹉的粒,
碧梧(是)爬够了凤凰的枝。
启功先生分别了语义逻辑的句式与为突出强调对象的句式,指出诗是要强调红豆和碧梧,仍不失语法。这不纯粹是写物,重在引起历史的联想。它的上联“昆吾御宿自逶迤,紫阁峰阴入渼波”。昆吾、紫阁的典故在扬雄《羽猎赋》:“(孝成帝时羽猎)不夺百姓膏腴谷土桑柘之地,女有馀布,男有馀粟……凤凰巢其树,黄龙游其沼”,又说“武帝广开上林,东南至宜春、鼎湖、御宿、昆吾。”昆吾、御宿是汉时苑林,紫阁在长安,杜甫取汉时故事、长安风物为兴,发沧桑悲慨,写黎民忧思。
《说八股》
肆:格律诗的形状为什么像乌龟
乌龟的模样是典型的前后左右对称,立鳌足于四极;上圆下方,合于天地之象;两头狭,应原始要终之德;中间宽,当厚德载物之义。
律诗凝练出语言的特点而具有更典型的表现思想内容的韵律。启功先生说:“古体格律诗一般八句,首尾两句可以对仗,也可以不对,中间四句必须是两两相对的偶句,这样的句法分布有人称之为‘宫灯体’,也有人叫它‘乌龟体’。过去有一种灯,上边一个提的绳,下边一个穗子,中间是四个柱,装上砖或玻璃,里面点上蜡烛就是灯。格律诗首尾两句不对偶,相当于上面的绳和下面的穗,中间两相对的四句,就像四根柱。说它像乌龟,也是说它们形状上的相类。”形式上,颔联和颈联的对偶,具有上下左右对称平稳分布的美,又能穷尽变化的四种平仄句式,在内容上是全诗的核心。如李商隐《锦瑟》诗,《诗人玉屑》谓:“东坡云:此出《古今乐志》,云:‘锦瑟之为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声也适、怨、清、和。’案,李诗‘庄生晓梦迷蝴蝶’,适也;‘望帝春心托杜鹃’,怨也;‘沧海月明珠有泪’,清也;‘蓝田日暖玉生烟’,和也。”调适、哀怨、凄清、中和,锦瑟之音的特质,就集中在此诗的颔、颈二联。但是,宫灯总不能只是中间四柱的主体,还必须有上挂以导之、下垂以安之,就像乌龟也不能没头没尾,无首联交代因缘则显突兀,无尾联余音袅袅则诗意难永。这种体式是历时事物发展规律的典型表现。
《诗文声律论稿》
对20世纪中国语言学的主流,吕叔湘先生有句很有名的话概括:“外国的理论在哪儿翻新,咱们也就跟着转。”启功先生没有经过西方理论的洗脑,他的语言学就不能进入现代语言学的框架,只好在体系之外,不为世人理解。独特往往被视为另类。古代有一种兽:“麕身,牛尾,马蹄,一角。”非鹿、非牛、非马、非犀,这就是麟。还有一种鸟,“鸡头,蛇颈,燕颔,龟背,鱼尾。”似鸡非鸡,似燕非燕,似鱼而能飞,似龟而羽丰,只好称它为“凤”。东方学术研究是在宏观构架下分析微观,西方是在分析的个体中求关系。在一个分科细微的学术体系里,要是硬把启功先生的语言学归到哪一类,都是“四不像”。凤麟不因人们的分类,大象不依盲人的论断,启功先生的汉语现象论或许才是汉语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