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贵玛在牧区工作
面对角色的迅速转换,都贵玛从最初的五味杂陈,到最终的甘之如饴。
回忆起那段最难的时光,都贵玛说:“那时家里接收了那么多孩子,像关了很多小羔羊一样特别吵。我白天要照顾他们,晚上还要值夜班,夜里是最难熬的,根本没有办法睡觉,一个醒来哭,其他的就都跟着闹。”
一开始,爱干净的她看着孩子们的尿布就恶心,后来,不但不感觉恶心,每天还特意去闻一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辨别出孩子有没有生病。
而当孩子生病时,她经常冒着凛冽的寒风和被草原饿狼围堵的危险,深夜独自骑马去几十里外找医生。
28个孩子,各种状况总是层出不穷地出现,年轻的都贵玛左支右绌,却一次次化险为夷。
▲ 都贵玛(中)女儿查干朝鲁(左)在居住的蒙古包前
有时孩子发高烧,她就整夜难眠,衣不解带,看护着孩子,直至他们转危为安。
很多时候,抱着高烧渐渐退去的孩子,她喜极而泣。
他们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却一样视如己出。
在她的精心呵护下,这群来自南方的孩子们,熬过了草原上的风霜,抗住了北方的寒冬,一个个都长得结结实实、健健康康。
在中国那段最艰难的时期,都贵玛收留的28个孩子没有受到任何饥馁之苦,没有一个因病致残,更无一人夭折,在那个缺医少药、又经常挨饿的年月,无疑是一个奇迹。
而草原的其他母亲们收养的来自上海的3000多孤儿,也都在第二故乡健康茁壮地成长。
他们很多人都有了自己的蒙族名字,护佑他们长大的额吉(汉语“妈妈”的意思)成为他们的“长生天”。
当年,草原的母亲宁愿自己忍饥挨饿,鹑衣百结,也竭尽所能地,让这些被称作“国家的孩子”们吃饱穿暖,得到草原人民最笃厚无私的善待。
正像斯琴高娃老师说的那样:“一位母亲收养一个孤儿,叫做善良;一个草原收养了3000名孤儿,应当说是一个民族的博爱,是草原母亲最无私的奉献。”
但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都贵玛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为了孩子们更好的未来,都贵玛狠下心来,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送他们离开!
毕竟是28个孩子啊,他们在一天天成长。她再有本事,再肯百般吃苦,也无法去应对越来越棘手,越多越困难的问题。
但她同时也担心,将这些孩子送养的新家庭是不是真心接受这些并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所以,在决定将孩子送走后,她会告诉前来领养的父母,接孩子时要带上全新的衣服。
因为,当地的草原有这样的一个风俗,领养孩子的时候要准备好新衣服。孩子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穿,既然要领养,就要把他们当成刚刚出生时的婴儿一般,像自己亲生的一样去照顾。
都贵玛每养壮或养大一个孩子,别人就接走一个,她生生经历了28次的痛苦离别。
她将上海孤儿抚养长大,目送他们渐次离巢,飞向更高远的天空,她自己却孤身只影,以度余年。
都贵玛的丈夫英年早逝,她一生未孕,但是她说:“母爱让我的生命变得充实而幸福。”
57岁的达来,他的牧场距离都贵玛的家不到100公里,有关自己的身世,他所知甚少,直到儿女长大,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额吉。
▲ 都贵玛和她抚养过的达来在天安门广场合影
而达来离开的这些年,都贵玛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这个孩子。
母子相认的那一天,她买上奶皮子、奶豆腐和一些奶糖去看望达来。
那一天,达来的家里,架起了一口大锅,煮上新鲜的羊骨头。母子二人谈笑风生,看着也已经年过半百的达来,都贵玛说:“不管我的孩子多大年纪了,他都是我的孩子。”
他们中大一点的六十多岁了,小一点的也都过了知天命之年,其中很多在草原长大的孤儿没有回到上海,扎根于草原的他们,矢志回报草原母亲的天高地厚般的恩情。
有的孩子则远走高飞了,但他们飞得再远,也会时常回来看看,因为他们的心在草原,因为养育了他们的额吉在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