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署着他的小名鲁立的《遇少时友》诗这样写道:“乍逢不相识,自嘲老眼昏。相对叹白发,携手问儿孙。”先生对故乡情的缱绻,对孩提时代的追寻,跃然纸上。时空在画里消失,生活从诗行中升华。这里没有诗与画的界限,没有生活与艺术的问隔,只有心与境的互渗,情与景的交织。
乡音未改,乡情难忘。我注意到,先生的数百件件品,件件的落款都有“汝州”、“汝州慕迅”、“汝州人”、“老汝州”字样,就连他那两个《个个成器》,妙趣横生的大葫芦也“得魂于汝州北乡”,可见他对故乡的情有多深,爱有多厚,意有多浓啊!他深深热恋着故土!
乡情浓似酒。你看,那幅《石榴》,其中一颗好大好大的石榴,裂着大口,透出了晶莹欲滴的石榴籽,上面题有:“曾见端阳花似火,仲秋玛瑙满银盘。风霜历尽今犹在,枝叶扶疏遮井栏”的诗句。诗后还有一段注释:“儿时见舅家庭院有红白石榴数株,端阳折其花与艾叶同插瓶中,仲秋采其实与梨枣共盛一盘,皆饶画意,十年前觅其地,宅已不存,而井边一株尚在。”
那是1981年,先生53岁那年,才第一次回到他童年度过的这块令他魂牵梦萦的故土。这里的一切全变了。旧貌换新颜。他只找到了那棵石榴树,原来是两株,一白一红。现在只留下的这棵是白石榴;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那口水井。舅父举家迁移乡村了,老人家早于三年自然灾害时因饥饿浮肿去世了。从那次回故乡,到画出《石榴》,前后隔了10年。那年5月25日下午,我陪先生回塔寺街访问,他又望着那株如火似霞的石榴树,触景生情,写下了“一树榴花红映门,含情欲语沐朝暾。秋来奉献珠千颗,聊报水长土厚恩”的诗句,传神写照,栩栩如生,寄托了艺术家深深的感情,也许才这般生动美丽吧!
《沙梨》构思也很奇巧独特。你看:“金风飒飒动乡思,大峪沙梨初熟时。满树交垂铜色果,横空屈曲铁痕枝。山村市远好供客,僻地岁荒还济饥。煨食炉边资夜话,家居情味胜甘饴。”只有植根生活,和人民群众血肉相连的艺术家才能写出这样深情的诗,作出这样深情的画。那幅“顽然一石大荒间,质自贞坚意自闲。历尽寒温颜未改,浮云乱蕊不相关”的《石》,他给画活了;那幅《荷叶游鱼》的诗画,在空旷洁白的画辐中央,一叶宽宽的墨荷,四五只纤细的游鱼。通过画面形象的大小对比,墨色浓淡的相互映衬,一片云、水、鱼、荷构成的清凉世界,透明、晶莹、粼粼地跃入眼帘。那幅《冰崖梅》呈现出画家贞洁的品骨:“铁干银花浅淡妆,素心不解媚春阳,一天冰雪凝清气,愈是清寒愈是香。”他赞赏《玉兰》“早春二月雨丝丝,正是群芳吐颜时。一树玉花冰雪色,自将木笔写新词。”他在《竹》中题道:“绿竹萧萧霁色新,一天清气正宜人。不妨放眼收青翠,心阔天高无点尘。”这首诗是咏雨后萧疏的绿竹,首句就点了题,次句起就连带写人,三句则是有了前两句描写的事物之后的必然结果,而末句则是诗人本身在这特定环境中的真实感受,写出了作者开阔的胸襟和高洁的品格。他的诗也时有寄托情感之作,讽喻遥深,如《八哥》中“调出天然听不厌,莫令屈舌学人言。”借八哥而讽刺那些人云亦云的应声虫。《童年》情感恣肆,思如泉涌,娓娓道来,层次分明,读之亲切感人。此诗结句云:“少年情怀皆依旧,只是心少人已老。”这两句诗是作者的自白,全诗充溢童心,决不是做作出来的。
看着这一幅幅画,读着这一首首诗,一种发人情思的恬然的艺术感受油然而生。整个诗画,无论笔墨形态,格局谋篇,或简笔勾勒,或写意传神,都别具一格。鲁慕迅先生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画,没有浮泛之笔,诗,没有夸饰之词。正因为此更增添了诗画的韵味和色彩。不禁使你感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深化美化了画意,它引发你更深层的思绪;画使诗更加形象生动,它丰富诗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