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入婚庆这一行的车丽丽(化名)告诉记者,“你不在这个行业所以不太了解,其实,现在找职业伴郎/伴娘正在成为一种时髦,新人们觉得这样做很有面子。尤其你看那种很多伴郎/伴娘站在一起的婚礼,是不是显得很有排场?但有些新人会面露得意之色地告诉婚礼宾客,这些伴郎/伴娘都是自己花钱雇的,证明自己有能量嘛;另一些则会假装这些都是身边的好朋友,让人感觉自己在社会上很吃得开的样子。反正我们作为婚庆公司,不管你要多少伴郎/伴娘撑场面,都可以给你搞定。”
职业伴娘的优势在眼色细节
基本上,你可以从一名伴娘在婚礼当天的微信运动步数得出对于她工作完成质量的一个大概判断。杨秋雁的微信步数通常在2万步到2.5万步之间。“职业伴娘这份工作,就是累。所以尽管订单需求很大,费用也不少,但我不可能周末连着做两天伴娘。”
婚礼当天,她会在早上8点左右到新娘家,这时候新娘已化完妆,就等新郎过来接亲了。此后一整套流程就不再赘述了,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婚礼,即使不是自己结,至少也参加过。对于伴娘要做的那些事,多少都有了解。但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至少在上海,职业伴娘的任务里不包含代新娘喝酒或者在闹洞房的时候玩一些出格的游戏。杨秋雁说,这些都是在和客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要提前确认的。
一套流程走下来,说难不难,但需要伴娘有眼色。她一般随时准备一双平底鞋,“只要没有拍摄,就马上给新娘换上。见缝插针,喂她吃两口东西。碰到特别闹腾的宾客,注意观察新娘的脸色,一旦感觉她露出为难之色,就马上站出来打掩护。”杨秋雁说,“首要关注的就是新娘的情绪,大家都是第一次结婚,谁都没有经验,很怕把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搞砸。她们会不停地纠结在一些没有意义的小地方,你就不能表现出不耐烦。有前辈告诉过我,做我们这一行的,要时刻记住‘三同’,就是认同、陪同和赞同。”
时刻具备服务意识,是职业伴娘的优势所在。就像格兰茨指出的,“你找了自己最好的姐妹做伴娘,结果婚礼当天她哭得比你厉害,或者更糟,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你身上,她的魂儿早已被哪个男傧相勾走,就期待晚宴后的派对了。”杨秋雁没有见过这种戏剧性场面,但她记得在自己做化妆师的时候碰见过一个伴娘,“整场酒席这伴娘就在主桌上闷头大吃,敬酒都是新娘和新郎自己去的。”
伴娘的一部分职责是要化解婚礼现场的任何突发状况。“比如新郎或者新娘临时逃婚了,或者突然冒出一个抢婚的,但这种场面现实中不会存在。很简单,因为绝大部分人的婚姻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的客户绝大部分都是相处3-4年后才结婚的,他们不是凭一时激情做事。”
她只碰到过一次突发状况,“那天伴郎开了辆自己新买的车,我也叫不出车的牌子,我不懂那些,但听说是很贵。结果拍视频的时候,摄像师为了找角度直接踩在他车的座椅上了。伴郎当时就火了,和摄像师吵起来,都快动手了。新郎新娘都傻在一边,那只有我上去劝了。”
但这种事情毕竟鲜有发生,一场婚礼总能顺利完成。
来沪八年,做伴娘的也想有个家
杨秋雁是2013年来上海的,那年她19岁。此前19年的生活经历可以被总结为两个字:漂泊。她出生在四川,从小随父母去新疆生活。初中时期,她一共换了3座城市4所学校。所以她身上是没有归属感的,好像在哪里都可以,也不知道自己算哪里人。
上海是杨秋雁人生至今停留最久的城市,她急切地渴望在这座城市获得自己寻求已久的归属感。获得这种归属感最直接的途径是拥有一套自己的房产,但以她目前的经济实力还做不到。现在,她和自己的同乡小姐妹租住在普陀区一套2室1厅的房子里,每月房租6000元,因为她住主卧,就多出500元。日子过得很节省,每个月都能存下一些钱,其中一部分就打给父母和妹妹。
几年前,她和家人在上海附近的太仓买了一套房子,花完了所有积蓄。她的父母常年带着妹妹在常州租房住,杨秋雁希望让两位老人早日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但这套新房如今却成了她的一桩心事。交房已有两年时间,却因为房产开发商出了问题,至今未拿到房产证。没有房产证,父母拿到了钥匙却不敢入住。她很焦虑,每天都在业主群里打听,也没有什么明确说法。杨秋雁觉得对不起自己父母,因为房子是她坚持买的,每次母亲打电话来她都很怕被问起这事。
所有背井离乡在异地打拼的人,都有自己的辛酸。真要把这些辛酸拿出来掰得细细碎碎地讲,可能没个三天三夜完不了。
很多委屈杨秋雁都记不得了,但两进派出所的经历却至今历历在目:
第一回是刚来上海那阵,因为房东对电表动了手脚,那个月她的电费高达1000多元。杨秋雁不肯掏钱,闹到了派出所,查明错在房东身上,最后她付了1/3。但没过多久,房东就找借口不让她再住下去了;另一回,是在她成为职业伴娘以后。那天婚礼结束得晚,她穿着抹胸式的伴娘裙和小姐妹叫了辆黑车回家。司机一路上骂她们不是正经女人,末了索性赶两人下了车。“赶下车就赶下车了,还问我们要钱。我们不给,拉扯起来,我把手里的拎包一甩甩他脸上,出血了。”
进了派出所,杨秋雁拒绝和解,她坚持自己没有错,是司机先侮辱她们的。但闻讯赶来的朋友们急于息事宁人,凑了8000元给司机,总算把她捞了出来。她至今为此忿忿不平,“8000元啊!我得做8次伴娘!”
“朋友们都说我脾气太爆了。”但她觉得自己没有选择,“一个年轻女孩漂泊在外,必须学会强悍,这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她已经在上海漂了8年,还将继续漂下去。她有时候想到四川农村老家的同学,“都结婚了,只剩我和小姐妹两个人在上海没结婚,很多人的娃都能打酱油了。”
她羡慕那些同学,也好像不羡慕。“虽然我现在还没成功,但以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我努力工作赚钱,能自己养活自己,一年还能带父母出去旅游一次。有时候想想,真的觉得自己很棒啊,我挺为这样的自己骄傲的。”
“房子很重要,因为你有了房也就有了底气。”杨秋雁说,而这句话恐怕是道出了在异乡打拼的人们共同的心声。她想,如果自己一个人实现不了这个梦想,那就通过婚姻来实现。但一定要嫁一个深爱的人,要攒很多很多嫁妆,将来把自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她有交往的男友,但她也不可避免地对于婚姻感到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