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出门,他们基本不坐车,都是靠走路。有时走上十几公里去鸟巢,再走回来,孩子们边叫苦不迭,又兴致勃勃。
课上,会有一些团队协作的项目,张艳杰把体力强和体力弱的分在一组,把开朗的和沉默的分在一组。
他设置的任务,往往都需要调动所有人的优势才能完成,“慢慢他们会意识到,只有我们组合起来,一起解决问题,才能变成超人。”
张艳杰带着青云班的同学出门玩雪
另外,青云班的老师们有一个共识,即见识高于知识。
孩子们曾被带去人民大会堂参加活动、被带去博物馆看展,刘正奎校长还请过十多位院士到青云班来,告诉他们科研是什么、南极科考是怎么回事......
最让徐博印象深刻的,是张艳杰会在课上放一些短片,关于斯坦福、哈佛、麻省理工这些世界名校的建校过程,还告诉他们什么是托福、SAT考试。
跟踪了这个项目十年的老师成吉思说,“我们的孩子,比其他农村孩子见识大多了。这是我们的初衷,他们成绩可以不好,但见识不可以不多。”
2009年秋天到2012年夏天,三年转瞬而过,第一届青云班小学面临小升初。正巧,东北师大附中在朝阳区建了一所分校,接受了青云班的孩子。
而就在小升初这一过程里,有少数学生放弃继续参与实验——出身第一次开始主导学生们的人生走向。
由于当时并不那么严格的筛选,24个孩子中,有两个孩子是有北京户口且家庭条件不差的。
他们小学毕业后便离开这个项目,一个在本科时就去了美国,另一个考入北京八中,并最终考上了北大。
另一些孩子则被父母送回原籍。
按照当时的政策,孩子们在北京无法报考高中,只能报考职校,一些家长为长远计,让孩子们回到原籍。其中一部分人最终没有考上大学。
李小溪也离开了这个项目。原因是父亲认为新学校离他们当时租在海淀的家太远。
之后李小溪度过了颠沛流离的几年:先是在海淀一所初中上到初二,后来转学至河北保定,之后又转学到江苏连云港老家。
她是个敏感又早慧的女孩,见过什么是好的,那种教育方式的对比尖锐地刺痛着她。
江苏那所高中,一年只有十几个学生能考上一本,成天抓语数英,一样的题老师能来回讲两三遍。
而那些留在东北师大附中朝阳分校的学生们,继续了三年安稳顺利的生活。青云班三年的课程,为这些孩子打下了好底子。
他们学的新概念英语,比普通小学更难,数学物理也超前学了初中的内容。更重要的是他们个个自信,初中校长曾这样评价道,“就没有见过刚上初中就眼界这么开阔的孩子。学校来个院士、来个博士,他们就好像不为所动。”
但等到初中毕业,高中入学又成了问题。没有北京户口,要么回原籍读高中,要么留在北京考职校。
项目方联系了俞敏洪,让孩子们直接去新东方国际学校就读。国际学校学费高,一人一年十几万,俞敏洪给打了折。这钱还是由项目方来出。
有了这样的条件,项目方希望能再次将从前那批失散的孩子召集回来。
刚读完高一的李小溪,也收到了“重聚”邀请。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当我待在家里刷题的时候,真的太难受了,不如我就出去看一看。”
所以,当年24个孩子中的一部分,在北京重聚了。
进入国际学校、准备留学,让这群孩子看到了比以前更大的世界、更开放平等的教育方式,但也感受到来自金钱和出身最直接的刺激。
在新东方国际学校的第一学期,刚开学,就有家长给学校提意见:“咱也算一个小贵族学校,价格也挺高,怎么搞了一帮农民工的孩子进来了?”
而对青云班的孩子们来说,国际学校的各种对比更是无处不在,“那时我们班所有人都很穷,把我们放到一起,就显得整个班都很穷。”徐博回忆道。
但同样是在这里,这群孩子也一点点地融入国际学校的生活。徐博加入了校橄榄球队和帆船队——这都被视为是中产阶级的孩子才会参与的运动。
那时他们真心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去美国念大学。他们从高一就开始同步学美国高中的课程,高二考托福,准备去美国大学的申请文书、挑选心仪的学校和专业。
但到高中最后一年来临前,变动接连出现。
首先是他们得到通知,中止对美国大学的申请,一起去西澳大学读书。西澳大学的校长当时去了北京,对这班学生们的成绩满意,愿意给全班学生奖学金。为了让全班学生都能出国,项目方认为集体去西澳,可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如果学生们同意去西澳,西澳大学将给他们提供能够抵扣学费的全额奖学金,青云计划给他们提供的贷款足够他们支付房租。
正在澳洲上学的徐博
但学生们在澳洲的其他生活费需要家庭支付,或是自己打工挣钱。按照估算,这笔钱每年大概在人民币五万元左右。
而这每年五万块的生活费,难倒了一半人——全班有接近十位同学,都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去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