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北京有过一个叫“青云学子计划”的教育实验,从全市六十万打工子弟中挑选出一批较为聪明的孩子,试图给他们提供“最好”的教育,最大限度挖掘他们的潜力,从而摆脱父辈的命运。
如今,十年过去了 ,这群孩子长成了二十一二岁的青年。
回头来看,这个故事或许算不上完美:首先,实验不时受到升学制度、原生家庭等各种因素阻挠;其次,这批孩子也并未个个如愿进入大学、从此走向高光人生。
但我依然被深深打动了,因为无论后来的境遇如何,谈及人生里的这个插曲,他们均心怀感恩,并坚信“我们人生中的哪些东西被改变了”。
青云班的学生们
被宋庆龄基金会带进了人民大会堂
中科院心理所教授刘正奎,出生于安徽农村,1997年大学毕业后,他回到安徽某贫困任乡政府教育办副主任。
当时县里外出打工的人多,留守儿童也多。刘正奎在工作中发现,这些孩子由于和父母长期分离,内心或多或少有些创伤。
几年后,刘正奎调任去中科院心理所,便格外关注留守与流动儿童的心理创伤问题。
2007年的某次饭局上,三辰集团董事长孙文华提到自己想办个公益学校。
三辰集团是做动画起家,代表作品有人们耳熟能详的《蓝猫淘气三千问》,而孙文华本人则是中国人民大学硕士毕业,深知教育的重要性。
同桌的刘正奎听了,有点遇知己的兴奋,他给孙文华提建议,“如果真想做,就关注那些跟着父母在外打工的孩子,所谓的流动儿童,他们急需帮助。”
在刘正奎看来,有些非京籍的流动少年,既聪明又有韧性,却受制于客观条件,天赋被浪费,着实可惜。
酒局结束后,刘正奎与孙文华建立了联系,他们多次讨论要办一个什么样的学校,才能更好地帮助这些孩子。最终决定“办一个不大但要有影响力的学校”,专招收那些“贫穷又有天赋的打工子弟”。
2009年,孙文华捐资1000万元,设立“超常教育专项基金”,用于项目运作。同年,赵大恒从北京八中退休,加入青云。
赵大恒是北京教育界响当当的名师,他带的北京八中少儿班,高考平均分在620分以上,关于怎么教育早慧的孩子,他有着三十年的经验。
资金有了,老师有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2009年,是“青云学子计划”正式在北京招生的第一年。刘正奎和工作人员跑遍了北京郊外的打工子弟学校,见了好几十位校长,试图找到一批符合条件的青云学生。
他们发卷子给学生做,试卷上的几百道题,无关知识积累,而是看应试者天生的逻辑。
通过考核的孩子会被带到中科院上几天课,学初高中物理,有老师在旁边观察记录,看他们的吸收和理解能力。
最终,“青云计划”从八九百位应试者中招到了24个学生,这24个学生中,除了极个别的,都符合“智商较高”、“家庭贫困”两个条件。
2009年秋天,青云班在芳草地小学开学了。著名的芳草地小学,曾是外交部子弟小学,后来又成为了全国第一所公办国际学校。
彼时,万和城校区刚刚建成,一共就两个班上课。青云班的24个孩子,用一整层楼。
第一届青云班
芳草地小学万和城校区的开学典礼
24个孩子中,有8个女生,16个男生,他们是超常儿童,也是装修工人、餐馆服务员、废品回收者、临时工的孩子。
徐博是“青云学子计划”的第一届学生,来自河南信阳农村,父亲在北京东五环外东坝乡皮村的小餐馆里帮工。
不上学的时候,徐博也在馆里跑前跑后,做些前台点单、后厨刷碗的活儿。
自打进了青云班后,徐博每周日下午都会背着书包、换上干干净净打的校服去上学。
公交车穿越城市,从东六环到北四环,终点是芳草地小学的万和城校区。用他的话说,“是在两个世界里穿梭。”
小学时,全班一起庆祝徐博的生日
青云班的另一个学生李小溪,江苏人,两岁跟着父母到了北京,在丰台区读过一所打工子弟学校,教室是一间普通的居民平房,学生多,中午排队吃大锅饭。
后来去的一所学校,校车是废旧的面包车,每天拉满满一车学生。有时司机会大喊让站着的学生全部蹲下,怕被执勤的交警看见。
和班里的其他学生一样,来到青云班,徐博和李小溪都觉得美好得不太真实。
每周,体育老师张艳杰会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带着孩子们离开学校,到自然里去。
他们在奥森公园体验四季,去地坛公园观察观察花苞,在后海看柳条儿抽出嫩芽,在朝阳公园散步,还坐着火车去爬了泰山......
青云班的学生们在泰山
在自然里,张艳杰教他们认识植物,培养他们的观察和感受能力。比如,让他们闭着眼睛感受一棵树的表皮纹路、气味、温度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