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给我好吃的!”
视频里,88岁的老父亲倚靠床头坐着,左手拿着一块鸡蛋糕边吃边说,高兴得像个孩子。吃完一口蛋糕,颤抖的右手还拿起一瓶牛奶往嘴里送。
他的头发是新理的,脸上干干净净,身上的衣服也相当整洁。
看着这样美好的画面,王珍惊呆了。
老父亲患阿尔兹海默症多年,加上还患有多种老年慢性病,不久前才进过重症监护室抢救。就在前一天,他还卧床不起,插着鼻饲管,心情烦躁不安,看得她与老母亲泪奔心碎。
一夜之间,老父亲竟判若两人!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没法体会,照顾一位阿尔兹海默症老人的那种心力交瘁。”
王珍很清楚这种病的预后,作为女儿,她觉得家人的照顾总是最好的,可实际做起来真的很难坚持。
老父亲吃饭时会掉得桌上地上到处都是,致使王珍这几年已不敢带他出去与亲戚聚餐;他的病情已进展到大小便失禁的程度,每天洗晒把她累到不行,尤其是连着下雨的日子,看着晒不干的被子,难免会有些不耐烦;最糟心的是他会没白没黑的吵,有时吵得人整晚没法睡……
王珍和老母亲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她们想找一个专门的人回家照顾老父亲,可一连谈了几个,每个都是上门看一眼就转头走了。
直到不久前,老父亲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抢救,一度还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所幸,在医生们的积极抢 救下,他挺了过来。 但因为气管插管,吞咽功能下降,得靠鼻饲管输送营养;再加上他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脑子糊涂时就会把鼻饲管拔掉,母女俩实在无法照顾,只能将他送进杭州市七医院的老年精神科病房。
“考虑到老父亲的身体状况,我起初是想请个一对一的,但去跟护士长沟通时却被建议转去大房间,当时因为疫情影响,很多老资历的护工还没到位。当时,大病房里能同时照顾多位病人的老护工相对经验更丰富。”王珍说。
虽然当时听取了建议,但想到12人的大病房里就2个护工,心里难免放心不下。她问护士长要了护工小陶的电话,想加个微信,方便及时联系。
“我是中午发的好友申请,她到晚上才通过。”王珍坦言,小陶迟迟没有理她,她反倒更安心一些,说明她一下午都在忙着照顾病人,没有时间看手机。
加了微信好友后,小陶当即拨通了视频电话。
住进陌生环境,身边又都是陌生人,王珍和老母亲对老父亲忧心忡忡。
果然,他冲着视频歇斯底里地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那一刻,视频这头的母女俩绝望无比,可又因疫情防控不能探视,小陶成了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忐忑不安中,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第二天中午,王珍和老母亲正准备吃饭,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小陶打来的, 接通之后,看到的竟然是与前一晚截然不同的老父亲,母女俩看着看着又哭了。
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在王珍看来,护工小陶的好,真是说也说不完。
以前自己照顾老父亲时感觉天天都是折磨,送进医院实属无奈之举,没想到却让老父亲过上了更安全、有品质的生活, “是小陶救了我们全家”。
老父亲说:有小陶照顾着,我很好
“把我老父亲转去七院前,我因这根鼻饲管去咨询过多家大医院的资深护士,她们一个个都直摇头,说几乎不可能拔掉。住进七院后,竟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做到了。”王珍惊叹道。
她后来才得知,当晚老父亲烦躁得又把管子拔了。当时医生评估过,可以尝试拔管,但是需要注意观察。小陶表示,她可以试一试喂食 。 “小陶这么做完全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万一试出问题,像我老父亲的身体状况,发生意外的概率绝对不低;而即使不出意外,给这样的老人喂饭费时又费力。”
就此,王珍和老母亲悬着的两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可老父亲给她们的惊喜还不止于此:
一次微信视频聊天时,他居然口齿清楚地对着屏幕说: “老太婆,我有小陶照顾着,我很好,你放心。你年纪也大了,你要多保重,不要总是出门去走。” 王珍听得真真切切,旁边是小陶在一字一句地教他。
一个多月过去,老父亲似乎已经习惯了小陶在身边照顾,他脑子清醒的时候会在视频里笑着说:“小陶天天给我吃好东西,她是你同学吧?”
而糊涂时却也会胡乱骂小陶,王珍知道后很心疼这个“妹妹”,在视频电话时责备老父亲:“坏老头,你不能欺负小陶,她比你女儿还好。”小陶听后反倒说起王珍来:“你不要这样说,他是病人。”
小陶笑笑:我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出于好奇,钱报记者特地去杭七院见了见小陶其人。
因为疫情防控要求,我们的见面地点约在了病区外的医生办公室。
她瘦小的个子,一头中长卷发随意扎了根马尾,显得既洋气又干练。她不善言辞,基本上是记者问一句她答一句,有时还会回答不上来,她就笑笑说:“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小陶的全名叫陶苗凤,安徽人,从34岁到现在53岁,干护工19年了,一直都在杭七院的老年精神科。
要知道,这里住的多数是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照顾这群特殊的患者,连家人都感到身心俱疲,她为什么会选择干这份工作?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