胚胎移植手术之后,大约一个月,小唐被机构的人带到一家不知名的民营医院做孕检。
“因为还没有建卡,这些检查都是用我自己的名字挂号登记的。”小唐说,在那次孕检中,B超和胎心监听都显示她怀上了双胞胎。这让小唐十分为难。
“我用微信跟汪正勇联系。我说,我身高只有145cm左右,而且我在孕期就严重贫血、缺钙,怀双胞胎很危险。”小唐说,她要求汪正勇给一个决断:到底是打掉一个,还是两个一起打掉?但是汪正勇说,要等到怀孕5个月的时候再决定。
小唐说:“五个月孩子都大了,医院不让做人流了,你在逗我玩吗?我还年轻,我以后还要生活,我不想留下后遗症。”
地下医院内部被遗弃的医疗设备和用品
汪正勇说:“我比你专业,别给我闹这些没用的!”
在小唐怀孕5个多月的一天下午,汪正勇突然给赖阿姨打电话,叫赖阿姨把小唐送下楼去。
“我不知道要干什么。汪正勇在车里等我。上车后,车子直接把我送到上次做胚胎移植的那间车库。”小唐说,医生跟说要给她做“减胎”手术。
手术依然没有用麻药。
“他们用一根很长的吸管,刺穿我的子宫,抽掉胎膜、羊水和软组织,一个宝宝就没有了。”说到这里,小唐还有一丝伤感。她说,毕竟怀了那个胎儿5个多月了。
在那间车库手术室休息了半个小时,小唐又被送回群居房。“赖阿姨给我做了一碗面,让我在床上躺着,不要下来,否则会影响另一个胎儿。赖阿姨每天给我打两次保胎针。”
吃住条件差,9名代孕、捐卵女子同住
小唐在怀孕期间,虽然医生让她多喝牛奶,但是她们在密云花苑的群居房里,根本就没有牛奶,机构也不提供,只能自己买。
实际上,她们在这里的生活条件非常糟糕。
“那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面总共住了10个人。管理我们的赖阿姨自己单独住一间,我们9个人住两间,9个人有代孕的,也有捐卵的。”小唐说,一个房间里放四五张1.2米宽的小床,塞得满满的,连走路都不方便。客厅里也放了床,就像一套群租宿舍。
吃得也很糟糕。“每顿饭一般都是两个菜,谈不上营养,吃饱就可以了。菜做得不干不净,要么没洗干净,要么里面混进了头发。”面对每顿都难以下咽的饭食,9个女子只得经常点外卖。
可是,机构禁止她们点单时输入门牌号码,只能写小区名称。外卖送到后,打电话让她们去拿,她们就让赖阿姨去取。
机构的保密工作抓得很严。“汪正勇等人经常来检查我们的手机,不许我们互相之间加微信或者留其他联系方式,如果有,他们会直接删除。也不许我们在社交平台上泄露任何秘密。如果我们不听话,他们就要扣钱。毕竟大部分钱还在他们手里。”
小唐有两个微信号。她将一些材料发到自己的另一个微信号里,一些证据才得以保留下来。
跟小唐住在一起的,有一个身材比较高大的女孩,1996年出生的。她自称“大哥”,于是大家都喊她“小哥哥”。
“小哥哥”在这家机构里蹲了很长时间,先后移植了好几次胚胎都没有受孕,导致她情绪有些不稳定。小唐是这9个人里面第一个成功受孕的,从此,大家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微妙起来。
“我曾经劝过她,既然没有怀孕,就放弃吧,出去做点别的事,一样能挣钱。”小唐在怀孕两个多月后,有一天她又劝说“小哥哥”离开。这一次“小哥哥”勃然大怒,叫小唐少管闲事,不要耽误她挣钱。“她说我是拿自己能受孕来刺激她。”
那一次,小唐跟“小哥哥”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甚至是肢体冲突。
打架事件发生后,机构一个叫钟丽丽的30多岁的女子来了,将小唐转移到宝山路,一个叫辛之苑的小区住下来。
窝点被查抄,机构迅速转移代孕女子
在辛之苑的窝点,总共住了7名女子,有两个已经受孕,跟小唐的月份差不多;有一个90后女孩,是本科毕业生,是来捐卵的。
“宿管”阿姨还是姓赖,跟前面密云花苑“宿管”阿姨是姐妹关系。
在这里,她们吃得稍微好一点。因为赖阿姨把菜买回来,这几个代孕女子自己做饭,口味比以前好多了。
每天大量的时间,小唐跟她的室友们基本上都是抱着手机。小唐在APP里阅读了十多本财会和投资类的书籍。“不是看手机,就是发呆。”小唐说,这就是她们的主要生活,很无聊。
小唐说这种“安稳”的日子很短暂。
2020年9月的一天早上,居委会以及派出所的人上门来将她们这个窝点查抄了。“当时我在卫生间里,出来后,就被警察喊过去做笔录。事后,赖阿姨被警察带走。”
其实,在这之前,她们已经听到“风声”,说最近打击非法行医和非法代孕比较紧,机构要求她们保持警惕,而且有三名代孕女子被提前转移了。
做完笔录后,警察和居委会的人离开了,留下她们4个人,很无助。后来,钟丽丽又来了,开着车,把她们4个人转移到一家宾馆,住了几天。嘉定那边的房子租好了,她们就转移去了嘉定。
在最后这一个住处,机构的人每隔两三天来一次,给她们买一些吃的,她们自己做饭。其他室友们先后离去,最后只剩下小唐一个人。其中有个小谭,年纪比较小,由于月经没来,一直没有去做胚胎移植。她家里条件也不错,是被人“忽悠”过来的。警察在辛之苑查抄之后,她终日惶惶不安。在小唐的劝说下,小谭放弃了,悄悄地离开了。
住了大约一个月,小唐的临产期越来越近了。在雇主和小唐的要求下,机构同意小唐搬回市区,在离建卡医院民营上海衡山虹妇幼医院不远处,租了一间房子住下来。
在民营医院建卡,机构人员陪同做孕检
小唐的孕妇产检卡是用雇主耿女士的身份信息建的。
“有几次孕检,衡山虹妇幼医院的医生问我,你就是耿XX?我说是。医生又问,这个年龄跟你不对呀!你有47岁吗?这时候,在一旁陪着的机构的人就会出面协调。”小唐说。
根据协议,小唐是不允许私自跟雇主接触的。虽然此前小唐也跟雇主见过面,但都是在机构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双方不可以留下任何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