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1年第7期
@文/likelly
我时常回想,在我的人生里是否存在所谓的高光时刻。但想来想去,一无所获。
如果说人生是一条河流,有时高浪起伏,有时静水流深,总之高潮和低谷总是交替进行,只不过有人的河道流经蜿蜒险峻的峡谷,而有人途经宽广的平原。我就很不一样了,反观我的人生,四平八稳,古井无波。
我长这么大,干过最英勇的事就是从三楼阳台探出手,救出了被困在二楼雨棚顶上的猫咪——因为朋友把它寄养在我家,而把它弄丢的是我。
从小到大,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人生亮点,一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它们密密匝匝地分布在每个年龄阶段,以及各种各样的日常琐事里,像均匀地洒在海岸上的沙子。
我一直无比认同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的定位。如果大脑中的记忆储存区可以像电脑硬盘一样进行搜索的话,在我的记忆里搜索“高光”,得出的结果大概率是一堆接近却无一准确的记录。
比如,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跟父母来北京。那天,回程的时候,我们提前到了西客站,站在广场上排队取票。我手里拿着母亲给买的一瓶矿泉水,大太阳晒着,瓶子很快见了底。
这时,走来一个拾荒的老人,问这个瓶子喝完了,可不可以给她。我递过去,她手里捡垃圾的木夹子却落了地,我顺手捡起来给她,却没想到招致父亲的一顿呵斥。“脏不脏?什么人的东西你都捡?!”他很生气,老人站在一旁连连道歉。
我虽然知道父亲在担心我,但内心深处不自觉地泛起一阵委屈的酸水,“老奶奶不脏!”我大声反驳。那是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公开跟父亲唱反调,但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对的。
比如,初中毕业前的那天。那是我们在校的最后一天,班主任翻了我们每个人的书包,把大家写的同学录搜出来,撕碎了堆在讲台上。“你们这些人就是心眼不好,在考试前占用别人的时间写这种东西。”
他说着,然后拿起了我的书包,要倒出来看。我在交出去的一瞬间,又伸手抢了回来。“你没权利撕我们的同学录。”我说。然后我挨了一个巴掌,失去了在教室里上最后半天课的权利。那天,我站在走廊上,贴着冰凉的墙壁,眼泪砸在楼道的地板砖上,但我不后悔。
再比如,高二的那个夏天,我蹲在教学楼后面的树荫里,对那个因为“被怀疑打小报告”而被大家排斥的姑娘说,“我相信你”;大三的暑假之前,在“作弊咖”的入党申请书上填了“我不同意”;实习第一年,在进入展会参观前,偷偷替逃票的同事补了门票钱......我从来便是如此,平凡却又傲娇。
我总觉得,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薄,很多事情,我们被迫接受,暂且隐忍,或是说服自己随波逐流。但在一些我们的力量足以相匹配的事情上,可以选择拒绝、抗争,或者伸出手,做一些我们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
就像退潮时,总有沙子拼命抵抗潮汐的力量,选择留在沙滩上。而在月光下,这些平平无奇的沙子,也会折射出像珍珠一样,银白色的亮光。
这是藏在细碎而平凡的生活里,属于每个普通人的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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