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给母亲买衣服,但买的鞋子总是偏小,36码,只能给姐姐穿。实际上,母亲要穿39、40码的鞋,“他总以为女人的脚都小,说了好几次都不记得”。
一年前,他的父亲确诊肺癌,加上食道癌复发,医生建议放弃治疗。陈定华不肯,非要拉着他去长沙治疗,“他说,就算父亲死在手术台上,也要给他治”,陈敏说。最后是父亲决定放弃,“他不想再受那个罪”。
陈定华的爱似乎总是极致,又以个人为中心的。即使妻子坚定地提出离婚,他仍然希望能够复合。“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对她还有感情。”陈定华说。“可是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希望她幸福吗?”面对这样的质疑,他说:“我不这样想,她的幸福只能由我来给。”
回想这么长时间的拉扯,陈定华少见地反思,“你觉得她对我有恨吗?”他犹豫了一会,语气弱了下来,“我想应该是有恨的吧,但是如果她知道我的想法,应该会酌情原谅我。”
两人的新房。图/九派新闻记者 王佳箐
【4】媒人
关于这段感情的开始,几方的说法存在出入。
那时宁顺花的母亲已离世,两个姐姐远嫁,家里只有父亲和弟弟。
宁华说,他当时并不认识陈定华,只是听村民说过陈家的小儿子爱赌博,还因此被派出所带走过。来说亲时,陈定华保证以后不会再赌。
当时宁顺花28岁,在村里算“大龄剩女”,各种压力不小,父亲希望她嫁得近些,方便日后有个照应。最终她同意了这门婚事,“反正都要结婚的,平平淡淡过一生就算了”。
陈定华给出的是另一个故事。他说二人在2007年认识,一起从广东坐火车回来,到了镇上他觉得这个女孩眼熟,一问发现同村,便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之后不久他就向宁家提亲,被宁顺花的母亲拒绝了,原因是听说他爱赌博。之后,二人偶尔联系,吃过几次饭,宁顺花一直没有接受他。
直到2015年准备回家过年时,他给宁顺花打电话,得知她第二天中午的高铁到衡阳,当晚便开车回家,“早上七八点到衡阳,等到下午三点再去高铁站接她”。过了几天,陈定华再次请人做媒。
帮陈定华说亲的媒人王小英说,这是她唯一一次做媒。她在距离陈宁两家约2公里外的国道旁开了一家手机店,和两方的家长都认识。
当时是陈定华和宁顺花两人一起,到她店里请她说亲。她指着一张方桌,说自己坐在右边的藤椅上,宁顺花在她对面,陈定华背对着门,两人关系看起来不错。
谈及这桩婚姻,王小英有些激动,因为二人离婚闹得沸沸扬扬,让她有些难堪。
但是,对于两人一起请媒人说亲一事,宁顺花予以了否认。
【5】勉强
在宁顺花的讲述中,二人的婚姻似乎从一开始就带着勉强的意味。
在结婚当天,两人就吵了一架。宁顺花说她记不清具体因为什么,“吵得也不算严重”。王小英说,当天两人领了结婚证后,宁顺花提出陈家没有置办三牲,要求在6.6万的彩礼之外,再给1万元。
结婚之后,二人也常发生争执。“他觉得领了结婚证,你就是我的人,他不用伪装了,脾气也暴躁了”,宁顺花说,陈定华会因为很多小事大发脾气,比如他不吃辣椒,如果做菜放了点辣椒,他会把菜倒掉。
关于提出离婚前是否挨打,二人也各执一词。
宁顺花说,丈夫偶尔会在争吵时给她耳光,或是将她推倒撞出淤青。但她没有报警或留存证据,“毕竟在农村,如果你没想离婚,为这个事情报警,就丢人丢到家了”。
陈定华则坚称,在宁顺花起诉离婚前,自己从未打过她。第四次起诉开庭时,陈定华带人截住宁顺花,将她从车里拉出来,拳打脚踢,“那时我唯一一次对她动手”。
陈敏也为弟弟说话,说没怎么见过他们争吵,陈定华舍不得打妻子。她说第二次起诉时宁顺花打了陈定华两个耳光,村民们都传,“你这个弟弟好窝囊,被媳妇打了都不打回去”。“之前回衡阳时弟弟不住家里,跑她们家去住,关系不好怎么会去她们家住呢。”
在旁人眼中,夫妻俩的关系还不错。媒人王小英和邻居说,她们见到这对夫妻会牵手,陈定华会给妻子开车门,很绅士的样子。
在村里,部分人更理解陈定华,他们听说宁顺花把名字写在男方的房产证上、拿走装修款,甚至称她“骗婚”。认为宁顺花及其家人被打伤,是“活该”。
宁顺花称,她早就将剩余的装修款退还,也愿意净身出户。她承认自己拿走了房产证,但只是为了自保,“我怕他出去赌博,拿房子做抵押,我还得帮他还债,”宁顺花说,“我拿着房产证也没用,只要法院判决离婚,我立马还给他”。她否认收过陈定华给的38万元做生意费用,陈定华也未提供有效证据,在判决中未被法院采信。
也有人理解宁顺花,“我很不喜欢赌博,就算这个男的再有钱,我都不会跟他结婚。”
【6】老小
陈宁两家同村不同组,距离衡阳市区约60公里,两栋房隔着一片农田相望,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陈定华村里的房子已闲置几年。那是一栋两层小楼,盖于二十多年前,外墙贴着白色瓷砖,在当时算是不错的房子。现在老式的木门和玻璃窗显得有些陈旧,门口的对联已经褪色。
陈定华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他出生时,父亲45岁,母亲43岁。在他之前,家里已经有一儿一女。
他出生那年,陈敏从小学辍学。
陈敏回忆,她的成绩其实不错,当年学校选派4个人外出参加考试,其中就有她。
辍学的时候,老师在河边对陈父说:“你女儿成绩这么好,不读书可惜了”,父亲表示无奈,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在旁边的田里忙农活的陈敏眼泪汪汪,问父亲:“明天还上学吗,不上学的话,作业还写吗?”父亲说,不用写了。
从此,陈敏承担起照顾这个比她小12岁弟弟的责任。父母出门卖魔芋,她就上山找柴火、打猪草、做饭。虽然陈敏在照顾弟弟的生活,但两人很难像同龄人一样一起玩耍,“他玩他的,我玩我的”。弟弟4岁时,16岁的陈敏去广东打工,第二年远嫁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