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举报老师猥亵之后,征集到了八个“盟友”

2021-05-02 19:16:34 作者: 女孩举报老师

心理上的创伤也难以愈合。每次看到校园性骚扰案件,韦楚翘都会想起自己的遭遇,心里的疑问不断冒出来,“是不是当初我给了他什么信号,让他误会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她反复回想两人相处时的细节,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她还会做噩梦,电梯里的情景再次出现,她看着徐锦城的脸越凑越近,难以承受的压力让她从梦中惊醒。

和韦楚翘一样,段卉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追究。 在她看来,事情是在徐锦城的补习班里发生的,不可能会有监控,没有监控就意味着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报警有什么用? ”

选择沉默的这些年,除非同学们偶尔提及高中生活,她没有再想起这件事。回看那段日子,段卉觉得当时的自己“还是逃避了”,她刻意地忽略了这段经历,不去想起,也不去讨论。有时徐锦城还会给她发来消息,段卉都会统统删掉。

改变是渐渐发生的。上了大学后,韦楚翘接触到了更多关于女性权益的话题,由于自身经历,她也常常关注一些校园性侵或性骚扰的案例,她逐渐意识到受害者没有错,也发现自己完全有举报的权利。但那时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3年,她觉得即使站出来,也不会找到什么实质的证据,“没有证据,只依靠我个人的力量,就算我真的去联系警方、联系学校,我的证词也没有说服力了。”

心态转变后,韦楚翘不再为难自己,曾经自暴自弃的负面情绪,最后只剩下愤怒和恶心。她不再避讳谈论这件事,有时,她和其他人聊天,会借着讨论一些话题的机会,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

到了2016年,段卉在大三上学期去台湾做了交换生,独处的时间增加,她有了更多思考。随着见识越来越丰富,她发现猥亵事件在生活中并不少有。

大学毕业后,她已经不会再删除徐锦城发来的消息,徐锦城在她的朋友圈下评论,或者跑来私聊她,她已经都能接受,偶尔还会简单地回复一下。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逃避了,有时也会想:“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女孩举报老师猥亵之后,征集到了八个“盟友”

徐锦城发给段卉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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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人

“以后谁要是带头举报这件事,我也要站出来作证。”段卉曾跟朋友这么说过,最终,她自己成了这个“带头”的人。

实名举报与曝光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段卉也曾有过犹豫。她现在是一名媒体工作者,自信对舆论有很强的承受力,只是有些担心人身安全问题。为此,段卉专门去找有过类似性骚扰举报经历的人了解情况,被告知除了一些电话和私信的骚扰,没有遇到实质的麻烦。后来,段卉又给自己找到了一条逻辑:这件事得到越多人关注,她越安全。

家人是整个举报过程中重要的一环,却也成了最先出手阻拦的人。段卉记得,在公开征集受害人的前两天,一家人正在吃午饭,妈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由于担心网络不可控,她希望女儿不要把经历公布出来。父亲也告诉她:“我支持你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但不支持你发到网上。”

韦楚翘的妈妈也对实名曝光持保留态度,她害怕公开之后会出现很多麻烦,女儿会陷入舆论的旋涡里。韦楚翘并不在意这些,她担心只是段卉一个人站出来说服力不足,所以她坚持一起参与实名曝光。

在所有指控徐锦城猥亵的女生中,潘莹曾是情绪最激动的一个,对于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她从一开始就表现得非常积极,“我做梦都希望他坐牢。”

但随着事态发酵,当警方介入之后,对于做笔录这件事,潘莹成了犹豫时间最长的那个。她的老公当年打了徐锦城,她怕因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段卉尽力劝说,她转述民警的说法,那几巴掌是特殊情况,不会有什么问题,接着讲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这次立不了案,以后可能就再也不会有学生愿意站出来举报了。

隔着屏幕,段卉能感受到潘莹的动摇,她总是认真回复:“我在考虑。”也会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很为难。”直到段卉又给她发了一次消息:警察做笔录会保密的。一个小时后,她得到了潘莹的回复,只有三个字:“好,今天。”

“这种事情身边人真的很关键。”段卉感慨,有个女生一直很犹豫,最后是在前男友的鼓励下,才决定出来作证,但也有的女生遭到了家人的阻拦,理由是“以后还要嫁人”。还有的女孩,直到去派出所做完笔录,也没把遭遇告诉家人。

隐私是几乎每一位女生都会担心的问题。段卉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反复告诉大家,警方的隐私保护做得很好,“在这方面,如果连警察都不信任,那还能信任谁呢?”

也有因为没有证据而退缩的女生。遇到这种情况,段卉总会提起前不久的一则新闻当例子,四川 绵阳东辰国际学校副校长吴建峰 因为体罚和性骚扰学生被判刑。她通过同学联系到了其中一位当事人,对方告诉她,他们有至少50位证人,但是没有一个有物证。

在此之前,段卉只是希望能让徐锦城在名声上得到惩罚,但和四川的举报者聊完后,她觉得,也许会有更实质性的结果,比如纪检处分。段卉也把这则新闻发给其他女生,用来消除她们的顾虑。

女孩举报老师猥亵之后,征集到了八个“盟友”

校友群中对曝光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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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贴上的标签

站出来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在时隔6年后。

但段卉没想到,最先提出质疑的会是自己的父亲。听她讲了遭遇后,爸爸的第一反应是责怪:“你为什么要单独跟他吃饭?为什么要跟他上楼?”段卉一下就被点燃了,“这明明是他的错!你为什么要怪我?”她朝着爸爸吼,忍不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