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出塞:大胆地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2021-03-08 20:54:24 作者: 王昭君出塞:

  日子一长,早就失去耐心的王昭君变得空前焦躁,她居然公开耍性子,和“掖庭令”唱起了对台戏。

  《后汉书》透露了这样一个细节:“(王昭君)入宫数年,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苦等三年,音空信渺。那个传说中的“大救星”——当今皇帝陛下,到底在哪儿呢?有些小姐妹心眼儿灵活,明里暗里好一阵打点,旋即被召进内廷,侍奉天子。王昭君并不在乎能否侍寝,但她非常看中自己在“美人堆”里的名次和地位。这种“名位”,绝非朝廷册封的嫔妃等级,而是少女的自我认同和价值兑现。王昭君觉得:“我最出色。”然而残酷的现实,偏偏把她丢进了残花败柳之中。骄矜的自尊与浅薄的虚荣,第一次遭受到了严重的挫伤。这正应了孔子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青春年少、争强好胜的王昭君,怎能保持心理平衡?她当然会“积悲怨”。小脾气一上来,既不梳洗,也不打扮,弄得形容憔悴,蓬头垢面——就是闹!闹完了,还会请示头头儿一声:“我要回家。”

  回家?天大的笑话。皇家禁地可不是酒肆茶楼,想来就来,愿走就走——老老实实呆着吧!“掖庭令”那一点报复心终于得到了满足,他盼望这朵水灵灵的鲜花赶快蔫了、瘪了,立刻变成猪不啃、猫不舔的废物才好呢。

  “掖庭令”鼠肚鸡肠,并非“坏事儿”的关键。在皇帝和王昭君之间,还有一道桥梁——宫廷画师毛延寿。王昭君哪肯把那种“狗腿子”放在眼里,仍像对付“掖庭令”那样,高挂一脸秋霜。想不到,毛延寿就是皇帝的眼睛。也许,他画谁漂亮,未必得幸;但是画谁粗鄙,则一定不会得幸。皇帝跟前的红人,毁一个不服管教的小丫头还不容易?画笔轻轻一点,王昭君妩媚的杏眼下,便多了一颗“亡夫泪痣”——妨人呀!谁要这种女人谁倒霉,何必呢?元帝漫不经心地扭过头去,王昭君“掖庭待诏”,就成为一盘死棋。

  嫁人,就是赌

  欧洲人悲观,把婚姻说成男女“摸黑走路”,彼此既不清楚携手同行的是谁,也不知道气喘吁吁地奔向什么地方。说俗点儿,赶上什么算什么,婚姻就是凑合,稀里糊涂地瞎过呗。

  婚姻,的确有点赌博的意味。走投无路的王昭君沦落到了这一步。见皇上,没门;待诏,等于慢性自杀。好歹挪挪窝儿,总比现在强。这一天,总算盼来了!

  公元前33年,南匈奴呼韩邪单于第三次来朝,他附带了一个政治条件——迎娶汉女,自请为婿。说来可笑,呼韩邪大约40岁,与汉元帝年龄相仿。本来双方“相约为兄弟”,是平起平坐的好哥们儿,一旦结亲,单于岂不小了一辈?

  匈奴原是汉朝的死对头。公元前201年,汉朝开国不久,刘邦便率领32万大军对匈奴用兵,结果,被40万敌军围在了白登山(今山西大同东南一带),活活地困了七天七夜,刘邦服软了。逃回长安之后,刘邦便千方百计讨好匈奴人,靠送金银布帛、茶叶美女混日子。直到汉武帝时代,胳膊腿粗了,军事和外交才占了上风。呼韩邪时期的南匈奴,已远非昔日横勇无敌的大匈奴,他们“一边倒”,温和亲汉。这次,他兴冲冲地跑进长安,就是要实施“和亲大计”,迎娶一位汉室公主,替代刚刚过世的老婆。

  汉元帝爽快地答应了这门政治婚姻,送几个女人算什么?天朝有的是。和亲,是妥协的产物,如今不用那么低三下四的了,汉朝皇帝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赏亲”:传旨,在宫中物色五名人选,供单于定夺——“掖庭”也被划进了这个圈子。王昭君闻讯,应声而起——嫁!哪怕天涯海角,随鸡随狗,也强于这口活棺材。弱小的女子,敢在人生的牌桌上赌一把,相当不简单!此刻,她只属于她自己,把全部筹码押了上去。

  后人夸耀王昭君,如何以大局为重,远嫁和亲;又如何出于民族大义,忠君爱国……其实,远嫁,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还有其他选择吗?但凡有一线之路,谁肯远离中原,跑到“蛮夷之地”,投入一个野蛮人怀里?好歹机会来了,总得把自己处理出去——就这么简单。

  王安石写过两首《明妃曲》,其中一句说:“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前因后果,足以解释王昭君出人意料的举动。且把大义凛然、慷慨悲壮的口号搁一边,首先是“自救”,她希望像人一样地活着。

  这回,轮到汉元帝郁闷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身边竟有如此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后汉书·南匈奴列传》里绘声绘色地写道:“(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

  美吧?美也没您皇帝什么事儿了,立马就是单于的人了。汉元帝哑巴吃黄连,呼韩邪则睁大了惊喜的双眼。这位草原长大的匈奴首领,从没见过这样光彩照人的中原女子。其实,他是歪打正着,捡了一个天大的“漏儿”。

  一连串的“未知”纠结着:昭君不知前途,单于不知所措,皇帝不明就里……大殿上,群情亢奋,感觉怪异。潦草捆绑的“和亲大事”就这样板上钉钉了。

  汉元帝无限哀婉地做起了顺水人情。朝廷的封赠格外慷慨:为纪念和亲,先把“建昭”的年号改为“竟宁”——祈望和平、安宁的意思;又封昭君为“宁胡阏氏”——这个称号带有明显的歧视色彩,翻译过来就是:安抚胡人,做匈奴单于的正房太太。还好,不是小老婆,是正印夫人。呼韩邪哪里顾封号背后的潜台词,他笑呵呵地接受了。对他来说,只要迎请这位如花似玉的汉朝女子做新娘,就足够了。

  朝廷又赐给锦帛28000匹,絮16000斤,以及美玉金银无数。汉元帝格外多情起来,他亲自饯行,送出长安十余里。望着昭君的毡车、驼队消失在长河落日中,42岁的皇帝凄凄惶惶,怅然若失。殊不知,他生命的最终驿站也不期而至。四个月后,元帝驾崩,成帝变作汉宫的新主人。

  黄叶满长安。王昭君在夕阳深处留下最后一瞥,便随着自己陌生的丈夫,驶向了茫茫大漠。大约走了一年,总算到了匈奴婆家。初夏时节,处处水草丰美,马跃羊奔。沸腾的匈奴人,热烈欢迎这位新“阏氏”。20岁的王昭君与40岁的呼韩邪并辔而行,笑容可掬地检阅着自己的臣民。似乎,这位秭归山坳里的漂亮姑娘,终于在高原草坡上找到了爱情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