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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只是“首先”,还有“其次”。其次就是刘备的“帝王心思”了。据《三国志》之《李严传》、《先主传》和《诸葛亮传》,刘备将李严召到永安,拜为尚书令,是在章武二年(公元222年),月份当在十月。召诸葛亮到永安则是在第二年,即章武三年(公元223年)的二月。从两个人到达永安的时间和“严与诸葛亮并受遗诏”这句话看,刘备对诸葛亮说“如其不才,君可自取”时,李严很可能是在场的,至少也是知情的。这就很有意思了。有什么意思呢?一方面,刘备是在告诉李严:诸葛亮是朕最信任的人,信任到可以让他“自取”的程度,你不要挑衅他的地位!因为李严作为“旧人”的代表,既可能维系新旧关系,也可能促成旧人异动。这是一把双刃剑,不能不防患于未然。因此田余庆先生认为,诸葛亮的角色是打鬼的钟馗,而且“这个鬼就是李严”。
刘备病逝于永安前,曾精心安排了一个“亮正严副”的辅臣结构,即托孤于诸葛亮,并以尚书令李严为副。但是,刘备去世后,李严并没有能够起到辅臣的作用。相反,他还在八年后被废黜和流放。那么,诸葛亮为什么要这样做?在这种断然的决定背后,又有什么深刻的政治原因呢?
不过,依我“小人之见”,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或者说,李严未必这么理解。李严很可能认为,刘备是在“用为君的两手对付为臣的两手”,否则为什么安排他留镇永安?无非是在暗示,如果诸葛亮当真取刘禅而代之,他李严就可以从永安出兵勤王。这是李严敢于和诸葛亮抗衡的政治底气。正因为这样,他才要求开府,要求当巴州刺史,才写信要诸葛亮接受九锡,晋爵称王,也就是看看诸葛亮是不是有“不臣之心”。他认为这是在执行刘备的政治遗嘱,所以理直气壮。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我们还是愿意善意地相信,刘备的愿望,只不过是新人旧人和衷共济,荆州、东州、益州三个集团同心同德。
现在看来,刘备虽然用心良苦,但他的愿望还是多少有些落空。一方面,诸葛亮的手太紧,只肯让名,不肯让权。另方面,李严的表现也让人失望。第一,自视甚高,难以共事。当时的民谚有“难可狎,李鳞甲”的说法,意思是李严的身上有鳞甲,轻易碰不得(乡党以为不可近)。这一点,《太平御览》引《江表传》和《三国志·陈震传》都有记载。第二,朝秦暮楚,挑拨离间。据《三国志·陈震传》,诸葛亮曾写信给蒋琬和董允,说我原本以为李严只是不好合作,不惹他就是(吾以为鳞甲者但不当犯之耳),没想到他还会有“苏张之事”。所谓“苏张之事”,也就是像苏秦、张仪那样搞“穿梭外交”。这在政权内部就是破坏安定团结了。第三,拥兵自重,分庭抗礼。比如他要当巴州刺史,在诸葛亮看来就是要搞独立王国。他要求开府,在诸葛亮看来就更是对抗中央。
这就让诸葛亮为难。诸葛亮深知,作为丞相,他要做的工作,是巩固新人地位,稳定旧人情绪,协调新旧关系,消除新旧界线。这是他对李严一让再让的原因。但是,团结不能是无原则的。李严既然挑衅了“以我为主,后来居上”的原则,那就只能假借理由废了他,哪怕这口实“难于置信”(田余庆先生语)。
现在可以得出结论:诸葛亮废黜李严,有近因,有远因,有表面原因,有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就是益州、东州、荆州三股政治力量构成的蜀汉政权内部矛盾;而诸葛亮毅然废黜李严,则归根结底是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一矛盾,实施依法治蜀。依法治蜀,是诸葛亮解决新旧矛盾的根本之策。为此,他早在第一次北伐时,就依法惩治了错失街亭的马谡,并自请处分。这件事,当然体现了诸葛亮执法之公正,赏罚之分明,但又并不那么简单。那么,在诸葛亮的“挥泪斩马谡”背后,又有什么文章呢?
公元263年刘禅君臣的不战而降,是蜀汉史上最后一个不解之谜。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是有职无权的光禄大夫谯周。谯周为什么要极力主张投降曹魏?刘禅又为什么要听他的?蜀汉朝野,为什么只有少数人主张抵抗,多数人并无斗志?在蜀汉迅速灭亡的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政治背景和政治原因呢?
蜀汉,是三国当中最先灭亡的,这让许多历史学家感到困惑。第一,史家一般认为,和曹魏、孙吴相比,蜀汉要算是治理得最好的,怎么反倒先亡呢?第二,蜀地有“重险之固”(《三国志·邓芝传》载邓芝语),打不了别人,难道还守不住?第三,从曹魏出兵,到刘禅投降,其间只有两个月,蜀汉之亡为什么如此之快?这实在让人大惑不解。
不过困惑归困惑,思考归思考。得出的结论,一般也有四条,即刘禅昏庸、黄皓弄权、陈祗(音支)乱政、谯周误国。这也是有根据的。我们知道,魏军从洛阳出发,是在曹魏景元四年(公元263年,此年上半年为蜀汉景耀六年,下半年为蜀汉炎兴元年)的八月;决定伐蜀,则是在五月。据《三国志·姜维传》,当时姜维已经得到消息,便上表刘禅,提出布防措施(六年,维表后主),请刘禅速派张翼和廖化分别把守阳安关口和阴平桥头“以防未然”。谁知这时刘禅只听黄皓的,而黄皓又只听巫师的。巫师说敌人不会打过来,黄皓便信以为真,让刘禅扣下了这份公文(启后主寝其事),结果满朝文武都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群臣不知)。这岂不是刘禅昏庸、黄皓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