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祥向李莲英不住地磕头:“下官是收了那副头饰。当时高兴过头,也说了些大不敬的话。但密诏之事与下官绝无半点瓜葛,请公公明察。”李莲英看着耿及静:“继续说。”“自从殷祥大人收下密诏之后,对我们耿家格外关切,再也不刻意刁难。而且还多方打听时局,探听朝廷动向,据说和流亡海外的康有为、孙文搭上了关系。”殷祥向李莲英解释:“下官是看在银票的面子上,才对耿家网开一面。至于图谋不轨,绝对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你有多名子侄留学海外,你不但不阻止,反而出钱资助。分明就是和孙文之流狼狈为奸,互通消息。而且,就算密诏之事无中生有,你去年花大价钱买的那块风水宝地也是诬陷?禀告李公公,那块地风水极佳,只要将周围地形稍加改动,就是出天子的‘龙穴’。派风水先生一看便知。”“龙穴”两个字深深触动了李莲英敏感的神经。密诏加龙穴,坐实了殷祥图谋不轨的野心。
几顿大刑下来,殷祥被打得死去活来,向李莲英哭求:“下官真的不知密诏之事。那块龙穴也是一时糊涂,求李公公放过小人!”李莲英将狱卒打发出去,说道:“你小子糊涂啊。掺和了这种事,不管真假,在老佛爷眼里你都是死人了。倒不如一口承揽下来,免受皮肉之苦。反正你是皇室宗亲,不会累及家人,我也可以交差了。
“那份密诏怎么办?我实在拿不出啊!”
“你说自己预感罪行败露,把密诏烧了,不就行了嘛!”
殷祥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于是写了一份供述,交代了自己与耿家人藏匿密诏,图谋不轨之事。李莲英邀功一般将供述拿给慈禧过目。慈禧果然大怒。不过看到密诏被焚,旧中衣也落在自己手里,所有危险都已解除,也就放下心来。几天后,殷祥以“图谋不轨”被砍头示众。接下来自然就是耿及静。临刑前最后一晚,李莲英来看耿及静,说:“这案子已经结案了。欺凌耿家的殷祥也已伏法。现在你能否告诉我实情?”
耿及静微微一笑:“李公公看出我陷害殷祥了?”“那小子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谅他也不敢私藏密诏。那块所谓龙穴之地也说明不了什么。只不过单凭一件旧中衣,这件案子断不能结案。所以我才就坡下驴,牵出了殷祥。虽然他死得冤枉,但为了在老佛爷面前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也只能委屈他了。说说吧,那件旧中衣里到底有什么隐情?”
“也罢,也罢!当年皇上将旧中衣赏赐给我家兄长,是何用意皇上没有明说。兄长只得暗自揣测,皇上很可能是为将来打算。太后年迈,皇上终有一天会亲政。天下皆知太后浮华奢靡,绫罗绸缎穿之不尽,而皇上却穿着破损不堪的旧中衣。这是太后虐待皇上、反攻倒算的绝好证据。所以兄长临死前特意交代此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耿家就为皇上立了大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听完耿及静解释,李莲英表面上无动于衷,其实心里大吃一惊。那个性格懦弱的光绪皇帝,真的有如此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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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紫禁城里又传出西皮二黄之声。慈禧正在观赏京戏《天雷报》。与往常不同,这次慈禧特意恩准光绪一同观看。《天雷报》讲的是不孝子张继保高中状元后不认养父母,令二老枉死,张继保遭雷劈的故事。看完了戏文,慈禧太后问光绪作何感想。光绪照本宣科,说张继保高中状元,却是一个衣冠禽兽。养父母虽不是亲生父母但也有养育之恩。如此丧尽天良,理应遭天谴。
光绪如此说完,本以为可以交差了。没想到慈禧阴沉着脸说道:“戏文里的张继保不认养父母,被天雷劈死了。而你呢,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三岁入宫,我含辛茹苦将你养育成人。你没有感恩戴德,反而处心积虑加害于我。一件穿旧的中衣,也能被你用作攻击本宫的利刃,还真是小看你了!”
光绪听了目瞪口呆,不明就里。直到李莲英将之前之事讲述一遍,光绪才恍然大悟,跪倒在慈禧面前:“皇爸爸冤枉我了。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皇爸爸有非分之想。当初西巡之时准备仓促,那件中衣太过破旧也无法更换。看到耿及贞后,我才厚着脸皮向他要了一身新衣。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我还是一国之君,不好白收他衣物。而身边又无物可送,所以才将换下的旧衣送与他,并无非分之想。是耿家人读书读傻了,臆想出什么‘反攻倒算’的用意。还请皇爸爸明察。”
慈禧看着光绪谦卑恭顺的姿态,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转眼到了光绪三十四年。慈禧身染重病,弥留之际准备将光绪皇帝放出来亲政。但李莲英的一席话彻底改变了光绪皇上的命运:“老佛爷可还记得耿家之事?一件破中衣,都会让下边人牵强附会为宫廷内幕。可见老佛爷与皇上之间的矛盾天下共知,有多少人等着对老佛爷诋毁中伤,以图邀功。千万不能遂了这群小人的心思。不如立一个小皇帝,再派可靠之人加以辅佐,老佛爷就永远是我大清国的圣母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