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湘鄂和吴工在吴家湾一号。 图/九派新闻记者 覃钰钰
【3】摩擦
“以前大家做朋友,在一起玩的时候当然都是乐呵呵的。但等真正生活在一起了,还是会因为生活习惯不同产生矛盾。”在过去的一篇报道里,谌鄂湘这样说。
他们都是知青,年轻时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大有可为;退休后也想重返这样同吃同住,互相帮助的生活。何况有二十来年的交情。
谌太太描述了这样的画面:禁枪前的每个周五下班后,哥几个带着枪,从武汉市区开着车驶向周边山林,在黄陂、红安、孝感等地都留下痕迹。
直到禁枪二十多年后的现在,谌鄂湘已年过七十,交通工具从小车换成了三轮车,当他行驶时,余光仍能捕捉到路边草丛里那毛色暗淡的、不易被察觉的小小野鸡。
打猎,或者说围猎,靠的绝对的默契与配合。头灯的方向与闪烁时长,指示着停与走,往左还是往右,那是足够多的合作后浸润出的了然。
为了展示那代人互相付出的相处方式,谌鄂湘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他和同学们聚会,打车时争着付钱,一个也不退让。年轻的出租车司机把他们一一送到家,没收钱,他被感动了。
后来在汉子山村租了房子,哥几个身体还好,热血沸腾,常常是边吃饭边分配要干的活,吃完直接手,没一个偷懒的。周末结束时,约定好采购的物资、配件,下次带上来。
“完全一点怨言都没有。”提到他们的友情,谌太太语气里满是骄傲。她比谌鄂湘小四岁,有一张温和的圆脸。年轻时在实验室工作,给她带来身体的略微损伤,也带来爱卫生、爱干净的习惯。
朋友们都知道她爱干净,来家里玩都自带床单被套过夜。汉子山居有个公共洗衣机,谌太太住过来时又买了个,只洗自己和丈夫的贴身衣物。
但集体生活的弊病还是出现了。那时,能够容纳两百人的山居里只有一个厕所,一个浴室。卫生间的使用时长、使用后是否清洁毛发,都是问题。
2017年,邓师傅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2016年之前,自己还在上班,只有周末才上山,“有人擅自做主买了一群羊,买回来又不怎么管,有的死了,有的走丢了……总之,他做主的时候,没做好规划,又不和我们商量。结果,还要大家平摊。”他直言,“虽然曾一起上班,但还是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4】融入
为了融入这个村子,外来人多少都在做贡献。
谌湘鄂夫妇常常邀请村民吃饭,见着谁都能唠上一会儿,人情往来也会随礼。他很是习惯这里的气候,于是学着村民,常年头戴迷彩帽,为的是躲避随时可能存在的飞虫、落叶和蛛网。
谌湘鄂头戴迷彩帽。 图/九派新闻记者 覃钰钰
村民们也热情,给他们送菜。但有时候,一些朋友的朋友过来,未经允许便上手扯摘地里的蔬果,大的扯,没成熟的小果子也扯下来。这自然得罪了村民。后来,村民们私下里的讨论传到谌鄂湘夫妇的耳里,俩人心里不是滋味,“毕竟来找我们的,欠的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情啊。”那些朋友被默默拉入黑名单,不再被邀请到山里来。
刘和平一家是2017年来到汉子山村的,和谌鄂湘一家聊得来,走得近。
那年四月,谌湘鄂一天就带了十几波的看房团,不堪重负病倒了。他想到曾经来看房的刘和平,后者是前北京大学深圳医院华为门诊的中医。
刘和平看来,谌鄂湘的症状是中医里说的“温病发斑”,于是给他扎了一次针,开了三服药,就治好了。谌鄂湘在村里到处说刘和平治好了自己的病,极力邀请他来此养老,还帮他找到了房子。
刘和平也喜欢汉子山村,环境原始,村里也很照顾,“没有什么扯皮的事”。他花了四五十万元,装修了村里一套二层小楼,租期30年。
住下来后,总有人到家里找他看病,影响休息,他便在镇上开了家门诊,每天上午接诊三个半小时,下午休息。
刘和平适应山村生活:在山上采集野生的金银花、看千年的古树,在湖里养鹅、捞鱼,清晨看着小鸡破壳而出……他还是武汉市内有名的赛鸽家,鸽子飞去飞来,飞回他在深山的家里。
至于山上的弊病,刘和平说,一是取快递的地方远,要到另一个镇上。二是冬天的山上会比山下低个三五度,家里每月会耗掉六七百块钱的电费。另外,交通工具非常重要,但不属于每个人。2022年8月搬来的一对夫妇不会开车,要上镇里,只能等刘和平下山的时候搭个便车,一个月也就下山两三次。
【5】续租
起初要租房子,有兄弟建议租二十年。谌湘鄂心想,那时候都八十了,身体搞不赢啊,便先租了十年。
2021年,十年租约到期了,谌湘鄂身体还好,犹豫着要不要租下去。妻子想过真正的退休生活,感受二人世界,去各地旅居,看遍大好河山。
谌湘鄂不肯,他对汉子山村有感情,不愿离开。问题在于是否要租下新的房子。“养老山居”环境虽好,但房子很旧了,十年前吊的顶已经脱落,需要重新修葺和维护。又是一大笔钱。
正决定着要不要续约时,潘老师加入。他们决定再续五年。7月,合同签了,钱也交了,三家人打算过完年整修房屋,把屋子改成三个套间。但没过几个月,潘老师病了,心脏需要搭桥。合租一事不了了之。
若重新修葺,平摊到谌湘鄂和芦师傅身上的费用要一人五六万,只住五年不划算。谌湘鄂两口子干脆在与汉子山村相邻的桐子岗村租了另一间房。既在山里,离镇上又近,开个三轮车六分钟就能到。
不似刚退休时弟兄们自己动手,新房的装修全部外包出去了,“年纪到这里了,没有这个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