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各退一步。最终,学校接受了苏迎澜提出的几点要求:给陈子杭记大过处分、对其他打人同学进行通报批评,针对小逸被打的事件出具情况说明,以及在校内开展反欺凌科普活动。
校方发给他们的第一份情况说明上只有文字总结,苏迎澜觉得不行,要求带上学校的抬头和公章重写一份。她知道,这样的文件在自己手上不过是一张纸,但对学校来说,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剑,对陈子杭来说,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校方也表示,如果再出事,他们会帮忙劝陈子杭退学。
陪妈妈打这一仗
小逸幼儿园毕业的时候,老师要求每位家长给孩子写一封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出来。不少家长写的都是感谢老师、妈妈爱你之类的常规内容。苏迎澜的标题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离是为了下一次更好地聚在一起。如果你变得好了,就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团聚。”
这样的家庭模式在班级里并不多见。爸爸是接孩子的群体中少数的男性,妈妈常年在外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回家住一段时间,她对孩子的爱流动在不断的分离和团聚中。
苏迎澜的父母离婚很早,妈妈看重自己的事业,经常在外地出差,由保姆照顾她的基本生活。虽然少了身边的陪伴,但当自己需要的时候,妈妈一定会第一时间回来。妈妈从不和她说哄小孩子的叠语,还会聊很多种大人世界里的事情。
苏迎澜和小逸也是类似的相处模式,他们会像朋友一样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做项目遇到困难的时候,小逸看到妈妈头疼的样子,问“你在烦恼什么?”苏迎澜如实讲出来,小逸常常给出一些天马行空的答案,“你可以.......”
最初,小逸听说爸爸妈妈要去找老师和副校长,他担心告状之后,自己可能被打得更厉害。苏迎澜告诉小逸,没有一件事情是靠逃避解决掉的,去直面恐惧,才可以快点成长,保护自己。“你愿意站出来陪妈妈去打这一仗吗?”“我愿意”。
每次和学校谈话结束,苏迎澜就第一时间分享给小逸,“过来,我和你汇报下工作”。她省略了具体谈判的过程,以一个孩子能理解的语言把事情总结出来。
随着谈话的进行,小逸感觉到这次的处理方式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以前谈一次就结束了,现在还有第二次,而且谈话对象上升到法治副校长的级别了。苏迎澜看出他心里是高兴的,小逸性格腼腆,开心的表现就是露出憋笑的表情,走路也一蹦一跳。到了第三次,小逸已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下,关注点就跳到了担心被检查背古诗上。
2月5日,三年级下学期开学第一天,她发现小逸没有像以前那样拖着不想吃早餐,他收拾得比妹妹还快,还催促“快点”。
这一周,班里专门开展了一场预防校园欺凌主题的班会,陈子杭和几个打人的同学当众和小逸道歉,保卫处主任代表学校在班里宣读了对陈子杭的处分决定。班主任给苏迎澜打电话,说这学期班里孩子好带多了。放学后,郑书宜也没再带回陈子杭打人的消息。
苏迎澜问小逸,“他们给你道歉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担心听到“高兴”的答案,这或许代表小逸觉得自己比他们厉害,也担心听到“害怕”。小逸说,“没有什么感觉。”苏迎澜放下心来。
小逸似乎原谅了部分打人的同学,林皓送他上学时,看见小逸主动叫了其中一个同学的名字,一起走进学校。小逸说,陈子杭没再欺负过他,但上厕所时,他还是会习惯性地避开陈子杭,如果陈子杭去了,他就不去。
事发两个月后,苏迎澜的“项目”接近尾声。
在与小逸和妹妹的一次聊天中,苏迎澜发现,小逸坦然地说出了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的事情,她想,自己或许可以买票回上海了。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