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八旬的冯骥才疫情期间在家“闷”了半年,这一“闷”,“闷”出了新的长篇小说《艺术家们》,刊发在《收获》长篇专号2020秋卷。冯骥才与巴金创办的《收获》杂志关系密切,在为他举办的作品研讨会上,他说:“漫长文学路上最深的足迹大多留在《收获》。我是感激甚至是感恩的。”
图说:冯骥才 官方图
人群中,冯骥才逾1.9米的大个子如桅杆般醒目,但显然,岁月不饶人,作家的背已经不再挺直。“山爬不动了,30公分高的台阶跨不上去了”,他能做的更多是思考与建议。“我做的是活生生的文化,遇到的是活生生的人。当我回到书房,不是我找文学,是文学找我。”
从小说到现实
小说《艺术家们》的开篇第一句就是:“我一直想用两支笔写这本小说,一支是钢笔,一支是画笔。我想用钢笔来写一群画家非凡的追求与迥然不同的命运;我想用画笔来写惟画家们才具有的感知。”《艺术家们》的主角就是“三剑客”——三位青年画家楚云天、洛夫、罗潜,上世纪七十年代,他们常常聚在一起看画册,听音乐,讨论艺术话题,对人生之路充满了憧憬。三人之中,楚云天还兼具文学才能。《艺术家们》的时间跨度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以后,这恰恰是中国艺术发展一个巨大的变动的时代。
图说:《收获》长篇专号2020秋卷
小说中的主角楚云天和冯骥才有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出生成长于天津的前“租界区”;他们都学过宋画,冯骥才在写作之前画了十五年的画,工作便是摹制古画,且主要摹制宋代院体派的作品。小说里,楚云天也是一个有着文学天赋的艺术家,常常进行文学创作,出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偶然一笔带到,楚云天与吴冠中相遇时聊到了“中国画为什么重复”,这恰是冯骥才与吴冠中之间经常碰撞的话题之一。楚云天与日本名画家平山郁夫交流什么是“现代文人画”,在现实中,平山郁夫将冯骥才的画称为“现代文人画”。
小说中,楚云天在卖画之后望着空荡荡的墙壁怅然若失,现实中,冯骥才曾经为了保护古建筑而卖画集资,看着心爱的画作都离开了自己,空荡荡的墙壁顿时有了种家徒四壁的苍凉感。
图说:冯骥才画画
诸如此类细节一一比对,便令人忍不住地直问冯骥才:“楚云天是不是以您自己为原型,就是您生活的写照?”“文学创作要从生活来,肯定有自己的影子,但绝不是我的翻版。既要有机融合社会各式各样的因素,也有艺术虚构的成分。”冯骥才这样回答。冯骥才写过韩美林,“在遭受磨难之时,他低下头,用脚尖渗出的点点鲜血,在沙地上画了一只鸡。这是草根的精神贵族,我就想写这样的艺术家。”
从周庄到全国
冯骥才说:“我走上文化遗产保护这条路的起点,在周庄,在上海。”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冯骥才的画展在全国6个城市展览,1991年在《收获》杂志的帮助下巡展到上海美术馆。其间他去了尚未开发保护的周庄,发现柳亚子创办南社之处的迷楼正被当时的主人挂牌出售,标价3万元人民币。冯骥才说,正好有人喜欢我的画,就卖画吧,用卖画的钱款买下迷楼以后搞活动时用。孰料,迷楼主人得知后,立刻坐地起价,涨到了10万。“我说再卖几幅画吧,凑!”正在争取的过程中,周庄的负责人告知冯骥才,说房主知道自己的楼价值就不准备再卖了,如此这番,楼算保下来了。“这件事给我的启发是,原来我卖画的钱可以保护文化遗产。”
图说:冯骥才 官方图
卖画救古建的情景果然随后就在冯骥才宁波画展上实践了。当地有个贺知章祠堂,因为破败得厉害,正要维修,急需资金20万,当地文联哪里一下子拿得出那么多钱?“那我卖5幅画,4万一幅,一共20万,捐给文联,正好可以用来维修祠堂。”就这样,祖籍在宁波的冯骥才救下了贺知章祠堂,如今,祠堂已成为当地的文物保护建筑。
2004年冯骥才成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民间文化基金会”,启动资金200万元全部是卖画所得。“苏州博物馆办展览那次,画都卖完了,卖了350多万元,我当场全部都捐了。”就像小说中楚云天一样,“我站在屋子中间请人拍了照,觉得有点悲壮,不过男人有时候需要悲壮。”然而,冯骥才一直忙于对中国正在迅速消失的古村落的呼吁保护,又何尝不是悲壮的呢?这些,与他的文学创作,是平行的,又是交织在一起的。
图说:冯骥才在上海
令冯骥才欣慰的是,后年可以正式对外开放的天津大学里的博物馆,将会有数千件他捐赠的收藏,包括他从事文化遗产抢救的珍贵资料,一代知识分子重要的田野考察资料,还有版画、雕塑、陶瓷等各类艺术作品,也将会有他成体系的一部分作品,供后人和学生学习参考。(新民晚报记者 徐翌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