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梦新向记者表示,美团与饿了么相比,目前最大的区别在于,不需要他帮消费者承担类似饿了么“百亿补贴”这笔钱。换句话说,哪怕是15元上下的单杯外卖,除去美团抽成的4.7元,还能收入近10元。
伴随着各种补贴诞生的,还有那些一时间难以算明白的商家账单。大部分消费者日常生活中哪怕一直点外卖,也不大有机会接触到商家版本的外卖费用单。而如果不看到商家版本,也就无法想象每一单外卖背后消费者、商家与平台这笔三方账单到底有哪些数字上的门道。
“我记得我第一次拿到自己店外卖单子时,我有点蒙,因为我第一时间没看懂它这笔账到底是怎么算的。餐品原价,配送费,顾客享受优惠,商家活动支出,平台支出,平台服务费,我坐在那算了半天,才搞懂这些词分别对应什么,就是我贴了多少,又赚了多少。你想啊,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居然还一度被这些并不复杂的数字难住了。我想可能不是全部人都能很容易看懂吧?”
后来谢梦新告诉自己,平台就是不想让人算得太明白,不然他们还怎么赚钱呢?
在外卖平台上,现实的矛盾性还体现在不同体量的商家对待补贴的态度。平时喜欢点外卖的消费者大多清楚,大型连锁品牌,一般在平台上不会有什么补贴活动。因为这些企业就算不去承担补贴,也依然会有大量消费者认准了品牌而下单。
但中小型商家不一样。他们选择与平台合作,就是看中了平台带来的流量。而自己出钱承担补贴,才能参与到平台活动中,这些都是流量的保证。所以才会有今天这般局面:商家一边为自己的补贴叫苦,一边“享受”着平台带来的经济收益。
难以沟通的平台
作为平台上的商家,平时大部分与平台的沟通都来自于所在区域的业务经理。但随着时间推移,商家也发现沟通越来越少,因为他们的业务经理换人换得太快了。
“最早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女孩,聊得比较多。可惜没过多久就换人了,再后来换得更频繁,我们也就懒得去沟通了。没遇到什么完全接受不了的事情,就不找人家聊。因为换这么快的话,聊也是白聊,只要换了人,之前沟通的结果又没用了。”谢梦新说。
除了有时候会不经过同意就拉商家参加活动,平台经理对于抽佣比例的修改,在商家眼里同样显得“捉摸不透”。上海静安的一位餐饮企业老板陆宇(化名)告诉《新民周刊》,有一回自己店里送出一单500多元的外卖,结果被抽佣100多元。之后,陆宇打电话找到业务经理,表达了自己对于如此高比例抽佣的不满。当天业务经理将其抽佣比从18%降至17%。但过了一阵子,陆宇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比例又被改回18%。
类似的经历,万静和谢梦新也有过。即便如此,在有限的沟通里,谢梦新依旧表示出对于这些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业务经理的理解。“没办法,人家也是有指标的。他们的工作大概就是通过沟通,让每一次平台活动时都有80%商家能参加,一个区域那么多商家,他也不可能每一家都去店里慢慢谈,顶多打电话。如果时间来不及了,他又要完成指标,那么他没经过我们同意,就把我们拉进活动就能理解了。而我们要做的,不管是在电话里直接拒绝,还是事后找到他,让他给我们取消活动,总之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尽量避免成为这80%的一部分。”
无论是高额的抽佣,还是各种让商家陷入两难的补贴,以及难以沟通的业务经理,这些共同反映出一个平台与商家之间的核心问题:在体量庞大的平台与其制定的“游戏规则”面前,中小型餐饮企业如今几乎没有议价的空间。
针对商家的窘境,国家层面已经行动起来。今年2月7日,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发布了《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明确对平台经济领域反垄断的决心。
不过,在全国政协委员李国华于今年两会递交的相关提案中,他也提到,作为一部指引性规范文件,《指南》没有处罚条款,形如没牙的老虎。此外,目前现有相关法律的处罚力度也不够,如《电子商务法》对于那些实施“大数据杀熟”、设置不合理退押金等主体,最高处罚也仅为50万元。这对于年入数百亿元的平台企业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毫无处罚效果。
因此,李国华委员认为,平台企业收费应由政府制订指导性收费标准,而行业内部的中小型商业同样需要行动起来,相关中小商户也应组建相应行业协会,通过团体形式与平台企业展开平等协商,从而形成合理的佣金收费标准。
未来的社会势必愈发走向数字化,而平台经济与商家、消费者,都是其中重要的组成。从体量上看,平台经济正处于其发展的春天,然而中小型商家在平台上的“春天”何时能够到来,考验着政府监管、平台自身与尚在酝酿中的行业组织,也决定了数字社会的成色。
新民周刊所有平台稿件, 未经正式授权一律不得转载、出版、改编,或进行与新民周刊版权相关的其他行为,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