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刚从山东中医药高等专科学校毕业的王辉,在通过山东省“三支一扶”考试之后,背着大包小包从烟台莱阳市出发,历经一天时间,乘车渡船来到200公里之外的小钦岛行医。
从23岁到36岁,当年那个女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此后十几年里,她的名字将始终与小钦岛紧密联系在一起。
小钦岛,地处山东烟台蓬莱区,是一座仅有1.14平方公里的小岛,这里素有“海上仙岛”之称。
岛上中老年人居多,常住村民仅500人左右。然而,由于没有道路与大陆直接相连,人们外出全靠渡船,而从小钦岛去往最近陆地,至少要忍受四个小时的颠簸。一旦遭遇大风、暴雨、海雾,这里又会因为与航路阻断,成为一座“孤岛”。
3月29日6:30,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青年说》栏目组得来确切消息:今日开航,能买票了。在此之前,因天气原因,从蓬莱通往小钦岛的“寻仙12”,已有两天没开动了。
而正是在这样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2008年走出大学校门的王辉,通过“三支一扶”计划来到了小钦岛。
一副黑框眼镜下,王辉两眼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缝。胖乎乎的圆脸上有两片红晕,看起来像个红苹果。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后方,在头顶靠下位置扎个丸子头。圆脸下的身材颇显圆润,身着灰黑色运动衣的她,把拉链从下一直拉到最上方。
站在客船甲板上远远望去,小钦岛就像一个在海上漂着的小村,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初来乍到,摆在王辉面前的,是十分有限的医疗条件,以及需要她能打针、输液、包扎伤口等各项技能。最让王辉痛苦的,是这里用水特别不方便。
十几年前,小钦岛每周只供一次淡水,没有流动水可用,平时洗刷用水都用大桶存着,洗大件衣服成了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好在去年小钦岛卫生院设隔离间,现在24小时有水,取水问题基本解决了。
因为交通不便,王辉很少回莱阳老家,一般在春节和五六月份回去。每次回家待个六七天,就又回来了。在她回家那阵儿,因为一连几天见不到本人,不知情的老人们常会念叨,王辉是不是不回来了。直到卫生所另一个小护士出面“澄清”,老人们才放了心。
小钦岛人舍不得王辉,王辉也舍不得小钦岛人。正是这份舍不得,在三年服务期满后,她选择留下来。
“在小钦岛,地方是小了一点,工作和生活也相对单一了些,但对我来说,医生的价值能充分体现出来,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王辉说。
王辉坦诚道,“从小我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学生,这辈子也没想过要有多大事业,更没想过成为多么厉害的人,但小钦岛村民让我有了成就感。虽说自己水平有限,但我会尽最大能力帮他们一把。”
“上船饺子下船面”是当地风俗,在见到王辉之前,小钦岛乡党委副书记王仁君留记者吃了个便饭,当天饭桌上大盆里盛着的,正是热气腾腾的海鲜面。闲聊时,王仁君感慨,以前乡里有四个医生,后来都因工作调动或个人原因回到了县城和老家,只有王辉一直坚守在这。
根据国家卫生规划,原则上按照每千服务人口不少于1名的标准在全国配备乡村医生。从23岁到36岁,王辉迎来又送别了来到这里的一位位医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是小钦岛唯一一名医生。
2019年12月,王辉被中央宣传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评为2019年“最美基层高校毕业生”。
王辉坦言,她从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做的都是本职工作,能获奖让她“很吃惊”。而从小恋家的王辉,去北京领奖那次,也是她平生头一回出远门,“当时就想着不出错就好。”
得知王辉获了大奖,村里的大哥大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也都为她高兴。
38岁的潜水员蔡长生是土生土长的小钦岛人,正在打吊瓶的他告诉记者,这么多年了,因为岛上条件差,一般医生都不愿意过来,王辉这么年轻一直在这,她以卫生院为家了,小钦岛人都很喜欢她。“如果有一天王辉不在这干了,小钦岛人会很想念她的。”
在小钦岛卫生院,过来找王辉瞧病的,一个接着一个。有牙疼看牙的,有手指里扎进刺儿要消炎的,也有发烧感冒来打针的,更多还是心脏病、高血压、关节疼过来拿药的。来治病的患者大都上了岁数,有时候说话表达不清楚意思,王辉就耐心听老人家说完,边听边做检查。
72岁的吴吉华是位环卫工,她打扫卫生的时候,一不小心扎进手指一根刺儿,一开始没有在意,但后来发现刺进肉里了,这才赶紧来小钦岛卫生院求助王辉。在拔出小刺之后,眼看大娘手指出脓了,王辉当机立断要给她消炎。
正常情况下,病人到医院也仅仅是看病。但在小钦岛卫生院,王辉再给吴大娘做皮试、打针的过程中,两人不光聊病情,还聊起了家常,一时间里欢笑声不断。
村里老人宋美兰常年腿疼,走路有些困难。有一次去卫生院看病,她的心脏病突然犯了,是王辉送她回家的。“王辉这孩子送我回家后还说,以后身体有啥不舒服,我直接来你家。”宋美兰说,自己闺女儿子做不到的事,王辉做到了,真的很感动。
2014年初,王辉开始护理岛上突发脑溢血成植物人的宋丽英老人。因为孩子在岛外工作,老伴一人照料宋丽英非常困难。在了解情况后,王辉每天六点半定时到她家护理,亲手给老人制作流食。一早一晚照顾这位非亲非故的老人,王辉雷打不动已经坚持了7个年头。
对王辉来说,十几年来最令她记忆犹新的,是在岛上接诊的一个病号。
“有天村民急匆匆跑来,说有人被网给绞了。我去现场一看,渔民胳膊上鲜血淋淋,骨头全露在外头,只剩下一点点皮连着。”王辉说,那时她生平第一次见这种情景,当时就蒙了。“倒不是说我害怕这画面,第一反应是怎么处理。很显然,当时应该立即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