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5天刑满,刺死霸凌者的男孩不再是少年

2021-04-10 07:57:30 作者: 2495天刑

陈泗翰说,“缺爱”是他们的共同特点,有时候,给他们点小恩小惠,“哪怕给包干脆面,他们都会感激到不行”。

除了需要与人接触的公事,在少管所里,陈泗翰还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发呆,看书,练吉他,或者写诗。

组里也有人在陈泗翰的影响下开始学习。有位比陈泗翰年纪大些的狱友,小学没上完就出去打工,在社会上混了七八年,来向他请教数学题,“这除法我活这么久都不会,你快教教我”。

记者问起,这些少年犯是否会让他想起李浩?陈泗翰只是说,李浩这个名字很少再在他头脑中出现。

出狱后,陈泗翰和一些狱友还保持着联系,他们大多去了外地打工。陈泗翰也在律师助理的工作上有了长进。

现在,他已经可以独立制作公众号推文了。今年315,他给团队公众号制作了3篇消费维权的文章,这需要他自己在网上寻找案例,然后查找相关法律法规进行分析。写好文章后,通过审核,再自己排版。大多数时候,一篇推文他都会在手机上预览数十次。

他还尝试着写了份行政复议书 ,花了五六天的时间修改,总算成了型。光是修改格式,就来回调整了3遍,“更不用说内容了”。接受采访的时候,陈泗翰从手机里调出这份文件,上下滑动着浏览,“我都不敢相信,这都是我写的”。

假释结束后,林丽鸿给他发去了一份正式聘用他为助理的offer。

去年律所的年会上,他远程连线,拿着吉他弹唱了一首华晨宇的《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被压抑的情绪不知如何表达 /无论我 在这里 在那里/ 仿佛失魂的虫鸣 / 却明白此刻应该做些努力”

2495天刑满,刺死霸凌者的男孩不再是少年

吉他弹唱中的陈泗翰

矛盾与平衡

陈泗翰原本预想,假释出狱后,自己的人生轨迹会重新回归正常:和父母安安静静地在一块生活,自己也开始准备“专升本”的考试。

他的计划在假释出狱那刻宣告结束。当天,他就接受了两位记者的采访。从那时候起,李荣惠和律师商量,全家人都开始实名接受采访。

陈泗翰不喜欢自己真名出现在新闻里,即便案子最终改判,也不希望别人议论他。眼下,全家人的生活似乎又都围着过去的事情回旋,这不是他喜欢的状态。他已经为过去的事情付出了代价,不希望再影响自己的未来。

假释期满的最后几天,记者的到访又频繁起来。李荣惠提前给儿子做思想工作,“以前都是妈妈在跑,现在你出来了,你就得是主角了,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事”。

李荣惠相信,儿子心底里是希望继续申诉的。她瞥见过好几次,陈泗翰会在关于他的报道下面,翻阅评论。

在少管所的六年,他更多是在想好好表现,努力减刑。对于这件事是否能再审、改判,不敢寄予太大的期待。

半年来,他看到父母已经付出的心血,他也不愿让这些努力白费。推动案子重审,给自己逝去的青春一个说法,也是他的愿望。

只是,正视过去和寻找自己的未来,两件事总会在头脑里打架,陈泗翰的想法总也来回波动。

前一天,他说内心排斥媒体的曝光,以前的事频繁出现,“让人特别烦躁”;隔一天,他又说不排斥记者,“报道可以让更多人知道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犯”。到底哪种想法才是准确的,他也说不清楚,“一半一半吧”。

陈泗翰明白,申诉的路注定漫长,但“不可能一直纠结这件事,而失去做其他事情的时间”。如何寻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是他现在要做的功课。

陈泗翰不怎么与人诉说心里事。即便是和父母,也很少提及自己的想法和顾虑,他觉得,只有自己是亲身经历的人,没有人能完全体会他的心情。

他的压力还是很大,他说不清压力到底来自哪里,或许有来自父母的,来自社会的,也有自己给的。

他常自己独自待在十平米的卧室里,书桌上放着他从少管所里带出来的书信、记者们送来的书,还有他自己买的一套Python编程教材。最近要处理自己案子的事,吉他练得没以前勤快,手指没以前有力了。

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坐在床沿,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发发呆,心情就平和多了。

他和父母约定好,过些日子,要去趟铜仁的梵净山。晚上,他要静静地躺在帐篷里,欣赏广阔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