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写诗的农妇韩仕梅,策划一场“离婚逃跑计划”

2021-05-01 14:54:57 作者: 田埂上写诗的

韩仕梅丈夫。 澎湃新闻记者 柳婧文 曾茵子 图

田埂上写诗的农妇韩仕梅,策划一场“离婚逃跑计划”

韩仕梅和丈夫住的房子。 澎湃新闻记者 柳婧文 曾茵子 图那时候我种了好多鸡,养了三个牛,还养过羊和猪。没啥活干,也不兴出去打工。在高速公路上,人家打桩子,一天要一百多车钢筋。我在那卸过钢筋,扎过钢筋。老板给我个钢尺子,他要搞成什么形状,我就把它放在机器里弄成什么形状。我干的活都是男人们干的活儿。最后我把当时婆家给我家那些钱都还了,还了4800块。村里的人都说我当家,我当他个X家。我怀着俺俩娃子的时候人都瘦走相了,那时候正成天摘辣椒嘞,都要生了,还得在井里边汲水,外边的井多沉呐。

我们老头子在地里犁地,晌午他不回去吃饭,有天下个小雨,我挺着大肚子,弄个桶给他拎了半桶饭。我们这都是丘陵地带,到处都是土包子。我一走,鞋掉了,他也不说给我接一接。

怀俺们女儿那时候,都是一只腿跪着在田里除草。俺老头子一天到晚在街上玩,天不黑不回来。他从来没管过我,也不会心疼我,洗衣服做饭都是我的事。

田埂上写诗的农妇韩仕梅,策划一场“离婚逃跑计划”

韩仕梅在洗碗。 澎湃新闻记者 柳婧文 曾茵子 图我写了一首诗,《是谁心里空荡荡》,这是我生活的真实写照,“谁是我,我是谁,时光匆匆如流水。”到2007年孩子上学,花费的钱多了,他才收了收心,去厂里干体力活挣钱。现在想想,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活过来的了。

呆在这的原因,不希望孩子们没有母亲,对吧?管他爸是啥样,它是个完整的家。

田埂上写诗的农妇韩仕梅,策划一场“离婚逃跑计划”

韩仕梅和儿子。 受访者供图自从孩子们出生,我的希望都在孩子身上,两个孩子都是初中就送出来在县里读书。县里上学的花费相当于农村的两倍还多,我自己上学没上成,所以想给两个孩子最好的教育,将来能有出息。孩子都挺懂事。我女儿从小就聪明,能懂我,今年高三。我儿子挺爱我的,每年三八妇女节,都给你发个信息。他本科毕业了,但他命运也不好,肺上有个阴影,每次进厂都不好进。

去年7月份,我开始在网上写诗。

我初二只读一季,三十多年没写过字,也没读过书。在娘家的时候读过几本小说,好多字都忘了。我写那都是瞎扯的,其实我格律韵律词牌都不懂。

田埂上写诗的农妇韩仕梅,策划一场“离婚逃跑计划”

韩仕梅在本子上写诗。 澎湃新闻记者 柳婧文 曾茵子 图我好多本子都是女儿用下来没使完,还有两本是儿子结婚买的新本子,到现在都写了六七本了。好像我上瘾了,好像每到晚上的时候,看看想想,再弄一首。可以填补一下内心空虚,高兴一些,偷乐一些。提笔都来了,好像没拘束,自由自在了。

(网友)每次都关心我,发个作品都给我点赞,“冷了你多加点衣服”,“你每天要过得开心一点”。

(但)诗歌也拯救不了什么,能从中找到一点自我吧,找到一点快乐,找到一点成就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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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仕梅网上看网友的评论。 澎湃新闻记者 柳婧文 曾茵子 图(三)去年阴历九月间,我儿子要结婚了,那个时候我感觉我快乐了一点。

儿子结婚的大事儿小事儿都是我一个人弄的。可是儿子的婚姻也不顺利,没有领结婚证,对方就反悔了,还搭进去很多钱。

我对生活也失去了信心,我都想死了算了。去年年里头,我早上起来喝了半斤酒,喝完了不省人事。那一次我老公说我,不要脸。他好伤人,他能伤死你。

从1992年结婚以来,我的生活里从来没出现过“甜蜜”二字。

以前我老是把“离婚”挂在嘴边说说,但也不作用。他说,等儿子结了婚以后和我离。

可是儿子没结成婚。后来一和他(老公)说离婚,他就坐在地下哭。

那次他姑姑的儿子们都来家里了,我大老表跟他说,我一个女人家撑起这个家不容易,他应该理解我、体谅我、关心我。他那日跪那了,说他以后可改了,我的事他不干预、不插嘴。

可是他根本都做不到。从去年阴历9月到现在,他成天找我麻烦,把我气得不得了。给我惹气了,我都把鞋往他身上撂。

自从我玩了短视频之后,记者们来采访我。他老盯着我,我是个人,不是个物品,我需要自由,我也渴望自由。

有一次记者来拍摄,他们小车还在门前停着,想让我上那煤地里,坐到水泥桶上作一首诗。那一次他(老公)刚刚骑摩托摔了,腿都摔肿了。我让他在家歇歇,别乱跑。他不听,一瘸一拐拽着我的胳膊给我捋回来了,不让我拍(视频)。后来记者在那里拍,他头扭过去,去打人家了。

儿子离婚后,钱都花光了。我想儿子要是再找媳妇还要好多钱,就想出去找工作。我在这(厂里)干了一个月只有2800块,我出去一个月(说不定)能挣个6000多块呢。

我们村里边有一个闺蜜,她们一家都在杭州,她说我去了可以教我开机器做零件。可是我们老头不让去,他就想让我搁他跟前呆着。

年里外地有个记者,是男孩,加了我想跟我了解情况。孩儿们都不大,二十大一点儿。他(老公)看到了,把手机摔了,跟我叨叨。后来那男孩过年想给我发个信息拜年,结果信息发不出了,发现被删除拉黑了,这是俺们老头子干的。我年三十给人家加回来了,他又给俺删除了,最终那个记者也没有来。他就叫你又想笑又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