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者问袁老:您年纪大了,怎么培养下一代的学术带头人?袁老直言,学术带头人不能靠培养,“人家服他,才愿意跟着他。”
当时86岁的袁隆平说,博士生他没精力带了,也不会去当“挂名导师”,“辛苦得很呢,你要指导他做实验,要修改他的论文,麻烦得很,要逐字逐句研究,死脑细胞的。”
对于工作中发现的问题,袁隆平从不当“老好人”。有次他应邀参观一个杂交水稻基地,觉得很有面子的基地负责人向他介绍:“这一片是改良过的。”站在稻田边的袁老皱起眉头说:“越改越差,难看死了。”旁边工作人员一脸尴尬,而袁老当着拍摄的镜头,又朝身边的助理嘀咕:“越改越差呀……”
袁隆平长期担任全国政协常委、湖南省政协副主席,是一名“老政协”。他的“两会”提案经常聚焦三农、科研、粮食等问题。2019年接受央视《面对面》采访时,他流露出对农民种田积极性的忧虑。
“我们农民青壮年很少去搞农业,都是老年人、妇女,叫妇老农业。”袁老说,农民种田积极性与粮价有关系,“粮价是百价之基,粮价一涨,其他物价都飞涨。但粮价又跌不得,一跌谷贱伤农,农民没有种田积极性。”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袁隆平交了一个提案,“我的建议是,政府以比较高的价收购农民粮食,以平价供应市场,这样粮价不涨,通货不膨胀,农民也有积极性。”
近年来的粮食补贴等惠农政策,与“袁政协”的提案形成呼应。尽管如此,袁隆平仍“居安思危”,认为国际粮食市场存在供应链风险,“现在国家有钱买粮食,但人家(外国)一卡你,不卖粮,那就麻烦大了。”
这些年,袁隆平的主要精力放在超级稻和海水稻上,希望能给粮食问题提供解决方案。他时常出现在海南、青岛的基地里,对团队严格要求。
在袁隆平的学生吴朝晖眼里,袁老师工作上要求严格,生活上则关心下属。吴朝晖记得,他刚到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时,袁老问他“三十几岁怎么还没结婚”。有次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袁老还非常认真地说:“给我的学生做个广告,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那段时间,吴朝晖一下子接到许多热心电话。
袁隆平有时喜欢给人取外号,他叫吴朝晖为“吴将军”,还给其他一些学生命名“八大金刚”,还有“罗汉”、“精怪”。
笑起来的袁隆平。
有次记者问他:您手下的人都是精英,团队好不好管?当着摄像镜头,他夸张地叹口气,两手不停搓头,一脸窘相。
年轻时的袁隆平在穿扮上有些邋遢,有时还会用袖子当黑板刷去抹粉笔灰。进入老年后,他在衣着上“讲究”了,他喜欢穿条纹或格子衬衫,看上去有点色彩斑斓的那种。
袁隆平喜欢穿格子衬衫。
十多年来,袁老几乎只去一家理发店。理发师曹小平很清楚他的要求:发型要留一点棱角,弧度也必须适当。剪完头发后,袁老时常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又年轻了5岁!”
2019年10月的一天,推销海水稻的电商主播薇娅告诉袁隆平:有网友称您为“90后资深帅哥”。袁老笑了,扭头问:“是哪个给我取的名字?”
后来有女记者问他:“您觉得自己帅不帅?”袁老干脆飙起了英文:“我呀,Handsome!(英俊的) ”然后自己也咧嘴笑了。
因为说话耿直风趣,不惧“接梗”,袁隆平在网上有了一个褒义的称号——“梗王”。
年过九旬,袁老仍不失童真。有次警察上门办理身份证业务,录指纹时,他向民警炫耀:“我手指有10个螺纹。”他担心对方没听清,又用湖南方言补充了一句:“一炮个螺纹!”
在田间地头工作了几十年的袁隆平,对大自然有发自内心的喜爱。90岁时,有一天他和朋友乘游览车经过一条小河,看到水面上游来一群白色的鸭子。他马上被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鸭子好漂亮呀!”他自言自语:“这么点的小鸭子能长这么大了。”突然,他张嘴学鸭叫,连续蹦出一串音符:“嘎嘎嘎嘎……”不服老:拒用拐杖、“炫耀”记忆力、不想退休
荣誉多了,名气大了,甚至成“网红”了,袁隆平依然保持自己的鲜明个性。
“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了麻烦,我觉得当普通老百姓还自由些。”袁老有次接受采访时说,经常有人在路上问他是不是“袁院士”“袁老师”,他不好回答“是”或“不是”,就说“有点像”。
每次参加公众活动,不断有人找他合影,他一般来者不拒,有时也会不耐烦地抽身离去。不过,对于孩子、学生,他总是很有耐心。90岁那年,他配合湖南农业大学一群研究生拍毕业照,坚持站了差不多40分钟,回家后累得躺在按摩椅上吸氧。
游泳的袁隆平。
八十多岁的时候,袁老还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他形容自己是“80岁的年龄,50岁的身体,30岁的心态”。他年轻时是游泳健将,在湖北省运动会获得过两块游泳银牌,还曾经通过了招收飞行员的体检。年纪大了后,他仍坚持打气排球,但不愿加入“老年队”。他是主攻手,后来变成二传手、发球手,后来跑不动了,也经常坐在场边看球。
“母亲对我的教育影响了我一辈子,尤其是在做人方面,”袁隆平在自传中回忆,“她教导我做一个有道德的人。她总说,你要博爱,要诚实。”
1989年,母亲在安江病危,袁隆平还在长沙主持一个杂交水稻现场会。等他赶回安江,母亲已经走了。
80岁的袁隆平给母亲写过一封信。他向妈妈忏悔,当年没能及时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他们说,我用一粒种子改变了世界。我知道,这粒种子,是妈妈您在我幼年时种下的。”他在信的结尾写道:“妈妈,稻子熟了,我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