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纲问父亲,大伙为啥骂李霞姑家的晁二军和鬼三?
老孙告诉小纲,头些年上边领导来咱们公社,要求各大队都必须搞村办企业,减轻农民负担。各大队都行动起来,有建砖厂的,有买大客车跑运输的,有办修理厂的…咱们大队位置偏,没有资金,货款办一个石厂,就是从山上抠石头卖。厂长是晁二军,管帐的是坏小子鬼三。他俩领一帮人,没挖几块石头,整天吃喝嫖赌,把钱都祸害没了。最后晁二军进去了,把你李姨坑了。你李姨是自找的,其实…说那也没有用。
小纲问,咋没把鬼三抓去?
老孙说,有起错名的,没有起错外号的。鬼三不是白叫的,鬼呀,把责任都推到晁二军身上,愣没查出问题。但也别高兴太早,多行不义必自毙。
1个半小时后,张大柱三人飞马赶回,告诉大家,公社书记和他们一起到的,正进屋协商解决。
时隔不长,大伙发现两辆轿车急停在粮库门口,下来四五个人,有人高喊,县长来了,有希望了!
紧接着,粮库紧急通知大家:
第一,任何人卖粮不扣粮款,来不及结账者,任何一天都可以结;
第二,不分粮食干湿,一律照收不误;
第三,粮库加人加班,不让一车粮食拉回。
大伙一片欢腾,车辆紧张有序的向前推进。
雪越下越大,大地一片白茫茫。
宋金纲和柴金龙两个老哥俩匆匆来找老孙,说你们帮我照看一下车,鬼三要过秤了,我们看看去,他要是坑害国家,新账旧帐一起算。
小刚说,我也跟你们去。
宋金纲说,不用,看好车就行。
终于排上了,老孙爷俩乐得合不拢嘴。而一场生与死考验正步步逼近。
他俩卖完粮准备出门口时,看到粮库两个职工把坏小子鬼三带到屋里。
旁边的柴金龙告诉老孙,坏小子鬼三太鬼道了,过地磅时,把吃奶的马驹子套上,卸完粮称车皮时,提前把马驹子卸下,让它从别的通道出去了。我俩识破他诡计,告诉粮库人了。
老孙说,饶你奸似鬼,吃了老娘洗脚水,哈哈…
雪花伴着西北风漫天飞舞,天渐渐黑下来。老孙脸色凝重,说,情况危急,咱们快走。
小刚冻得瑟瑟发抖,无力说话。刚才卸粮时出了汗,现在热劲一过,棉衣里子象冰冷的铁板沾在身上。他把母亲来时放在车上的棉被围在身上,才感到好受一些。
天彻底黑下来,雪花势不可挡,地上积雪越来越厚,很难分清道路和方向。穿过一片杨树林时,老孙发现走了很长时间又回到原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到原路。老孙惊出一身冷汗,大叫不好,我们碰上鬼打墙了,这样走下去,一夜都走不出杨树林,最后连人带马都得累死冻死。
小刚带着哭腔说,真应了我奶奶活着时常说的那句话,呆不呆的这事咋让我摊上了!
老孙把车停下,望望四周,说,雪太大了,一片模糊,看不清方向。
小刚说,爸,你不说咱们家老马有灵气、通人性,每次往地里送粪都找着咱家地了吗?这回咱俩老老实实坐在车上,别赶它,让他自由飞翔,没准能破鬼打墙。
老孙表示同意。他轻抚枣红马头部,说,老伙计,咱们仨生死存亡就看你了。
二人上车后,做了甩手掌柜。
枣红马打个重重响鼻,两个耳朵直直竖起来,仰天嘶鸣,端的龙吟虎啸,四蹄奋起,疾步如飞。大地银装素裹,赤兔马变白龙马。老孙爷俩心砰砰乱跳,始终不敢抬头乱看,生怕又走回来。枣红马归心似箭,越过沟沟坎坎,逐渐地走出了杨树林,继续前行。
当看到灯火明亮的村庄,熟悉的农家院子,老孙爷俩从车上跳下来,忘情的喊道:我们到家了!我们终于到家了!
老孙老伴在院门口大道上迎着风雪等候半个小时了。看见老孙,她兴奋的象清晨觅到食的麻雀。她说,李霞来好几趟了,心里急呢,明天你再辛苦一趟,帮帮她,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老孙用力点点头。他发现落在妻子身上的雪花是世界上最洁白的,也是最温柔的,飘飘洒洒,细腻无声。
小刚先进屋的。他看见八岁的妹妹坐在热炕上,手拿两个肉馅包子头低头吃,瞬间明白父亲为啥昨天吃完一个包子就说不饿了。他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
他发现父亲好长时间没有进屋,走了出去。他听到哭声。循声过去,看见父亲在马棚里抱着马头,孩子般的痛哭:老伙计,今天全亏你了,你为咱们家做的贡献太大了…
枣红马四条腿站得溜直,水汪汪的大眼睛真视老孙,咴咴浅吟一声,意思说,感谢你的理解,这是我应该做的,明天我还要和你并肩战斗一天。
枣红马太累了,身上的汗水和雪水混在一起,冒着热气叭哒叭达往下掉,背上被马鞍子磨破,渗出了殷红的鲜血,滴落在被风括进来的白雪上,象一朵怒放的梅花。
文/高立新2021年6月上旬写于阜新市细河区龙畔家园。
来源:我们的百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