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双贵
父亲离开我们整20个年头了,他没有什么遗产留给我们,除了那块挂在门楣上方猩红的“军属光荣”牌匾,以及牌匾背后的故事。
父亲生于1937年,小时帮人看牛,因家贫没上过学堂,1954年参军。在部队,父亲勤奋好学,很快当上连队的文书,后转业至海南岛东方县国营盐场,成为一名国家干部。1962年,他响应国家号召,回到家乡支援农村建设,带回了这块“军属光荣”牌匾。
回到家乡后,父亲郑重地把牌匾钉在门楣上,时不时,他都会搬来梯子擦拭,就算几十年后的今天,这块牌匾依然光亮如新。我们家门前有一条路,是村里的主要道路,进村的人几乎都要经过我的家门,父亲钉在门楣的“军属光荣”牌匾分外醒目。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块牌匾像一盏灯,光虽微弱,却温暖许多人的心。
记得小时候,我家里是真的很热闹。除了我的兄弟姊妹多(七兄妹),那时候,村里也经常会来些人,什么卖货郎担,补锅的,弹棉花的,甚至一些逃荒的。这些走南闯北的人,都喜欢往我家里钻。他们说,就是冲着这块“军属光荣”的牌匾而来的,有这块牌匾的人家差不到哪里去。而父亲和母亲与他们想象的一样,总是笑脸相迎,尽可能给予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以方便。而这些人临走时,总是久久拉着父亲的手,千谢万谢,有的还留下感激的泪水。
更让我感到自豪的是,这块“军属光荣”牌匾还被乡亲们赋予正义的化身。父亲活跃健谈,为人耿直,很受村里人爱戴。大家给他取个外号“林老总”。要知道,在那个年头,“老总”并不好当,按时下的说法,就是救火队长,什么夫妻不和呀,兄弟纠纷呀,东家缺衣呀,西家少食呀,总之琐事一大堆,甚至与邻村边界问题,大家都喜欢来到我家找父亲解决问题,他们说运麟叔(父亲名)当过兵,做过干部,见过大世面,做事公正,大家信得过。
后来大家推选父亲当生产队长,父亲一干就是三十年,直到生产责任制分田到户后,父亲积劳成疾,不得不卸下队长的担子。
后来,我们兄弟姊妹相继长大成人自立户门。2000年秋,我决定把泥瓦房推倒建楼房,父亲得知并不放心我们去取门楣上的“军属光荣”牌匾,不顾身患重病爬上梯子亲手去取,不小心从梯子跌下来折了手。从此,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
房子建好后,我们兄妹几个商量说:我们这一代并没有人去参军,父亲又老了,那块“军属光荣”牌匾就不要再钉在门楣上。父亲听了,嗫嚅想说什么,但没人听得清。看得出,父亲很是失落。
2002年5月,亲爱的父亲去世了,而我远在千里之外打工,辗转回家时父亲已经入殓,我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母亲拿出这块猩红的“军属光荣”牌匾说,父亲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擦拭这块牌匾。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走后,这块“军属光荣”牌匾被我们当作“传家宝”一样保存了下来,我们知道:这是父亲留给子孙后代们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作者系佛山产业工人,文学爱好者)
来源:佛山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