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容若在悲伤中又度过了三年,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情到深处便成词章。容若写了无数的悼亡诗,“清泪尽,纸灰起”,点点滴滴都诉说着对妻子的思念。容若打算再不娶妻,但坚守三年后,迫于家庭压力,他续娶了。
新夫人的父亲是他的上司,新夫人从小的骄蛮使得容若感叹“一种娥眉,下弦不如上弦好。”他感到自己被人束缚着,他感到喘不过气,他越发思念前妻:回忆当初,多少柔情深深种;关山阻隔,且把歌声遥遥;送多少往事,点点滴滴尽成空;千丝万缕,化作心头无穷痛;自君别后,鸳鸯瓦冷霜华重;漫漫长夜,翡翠衾寒谁与共;临别叮咛,天上人间会相逢;一别茫茫,魂魄为何不入梦;情深似海,良辰美景何时再;梦里梦外,笑语温柔依依在;也曾相见,恍恍惚惚费疑猜;魂儿梦儿,来来往往应无碍;旧日游踪,半是荒草半是苔;山盟犹在,只剩孤影独徘徊;三生有约,等待等待又等待;几番呼唤,归来归来盼归来。
日子就这样被一页页不经意地翻过,“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人们喜欢纳兰容若的情,纳兰容若的灵,可人们始终无法真正懂他。他的人生如同逆旅,被迫在尘世里扮演一个他并不喜欢的角色,被迫穿起别人的嫁衣,假装很幸福。这样的人生是一种悲哀。他这一生最让他骄傲的是他的词,在编著好《渌(录音)水亭杂识》后,他的名声再次传遍朝野。百官大臣都对这位青年才俊敬佩不已,康熙也对他宠爱有加,但却一直不给他封官进爵。这么多年,容若还是离不开侍卫这个岗位,也许康熙认为他的性格只适合与诗词打交道吧,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他的宠爱。没有繁琐的朝政,容若最享受的还是在渌水亭与好友们一起把酒言欢。
容若是一位孤独的诗人,好朋友并没有多少,不过一个叫顾贞观的便是其中一个。在与他品茶闲聊时,顾贞观提及在江南有一位精通琴棋书画,样貌也是一绝的艺妓名叫沈宛,字御蝉,她虽为艺妓,却高雅非常,更巧的是她也久仰纳兰容若的才情,并亲自为他的词谱曲每日歌唱。纳兰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仰慕他的人一直以来都很多,可对于这样的一位江南水乡的女子,他还是很好奇,虽然曾去过江南几次,但每次都来去匆匆。不过,上天是对容若还算眷顾,康熙下旨让他陪同去南巡,这个机会终于让他与沈宛相遇。
情就是如此,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心中如一面平静的湖面,无一丝涟漪;而有些人只一次邂逅,一个眼神便已心意相通,相爱相守。纳兰容若与沈宛就属后者。
他们的爱是灵魂上的契合,沈宛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真情如知音般的男子,这次,她爱得彻彻底底。但她只是江南的一名艺妓,而容若是京师的相国公子,身份地位悬殊让他们爱得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南巡很快就结束了,他们只得分离,向来缘浅,奈何情深,留在江南的沈宛,为容若守身如玉只为期盼他能再次来过;而回到京师的容若终日抑郁不得欢,只因相思早已成灰。沈宛知道自己不是容若的唯一爱人,沈宛更知道容若曾经受过的情伤,可她依然想他念他,就算无法治愈他双目漫长黑暗的失明,也要陪他一起盲目。对于容若来说,沈宛是他的第三枝花,他不想再留下遗憾了。
最终,就像舒婷说过,与其在悬崖上独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容若不顾父母的反对,让顾贞观将沈宛接到京师,执意要将沈宛纳为妾,可纳兰相府容不下这个出身青楼的汉族女子,不让她住进明府花园,更不承认她妾的名分。无奈,容若自置别院,在没有父母的祝福,没有百官的朝贺,但有他们的一群好友的热忱祝愿下,他们终成眷属。这一年,容若三十岁。与沈宛在一起的日子,是如此地静美,可幸福总是那么地短暂。
容若不久之后再次犯了寒疾,这一次不比往常,虽然有沈宛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他心中还是有一种不祥之感。最终,天妒英才,仅仅7日后,容若便在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他自诩为人间痴情种,却终究负了梦里江南的佳人。沈宛在生下遗腹子后便消失了,可能是回到了那个多情的江南,去守护那一份来之不易的纯真的爱。
好了,纳兰容若的故事我们讲完了,他留给我们更多的是他那富有灵性的词句,以及他身上朦胧的神秘感。现在的我们读到他的故事依然会感动,在当今这个社会,那些真心的假装,虚伪的存在,被迫活得很累很累。他们都渴望有着像纳兰容若那样的情怀。他们在这世上走着,记忆是他们唯一的行李,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仅存的那一点点也会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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