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于言人之不敢言。宋仁宗无后,因而直到47岁时还未立下太子。朝廷无储君,这是一大隐患,朝野上下为此都十分担心。但担心归担心,皇帝无后,皇帝自己就十分恼火了,谁还敢跟皇帝玩哪壶水不开就揭哪壶的把戏呢?因此,一时无人敢对仁宗谈立储的事。后来,还是有一位叫范缜的冒死上疏请立太子,范缜身为谏官,这样做还可以说是他份内的事。时司马光跟随举荐过他的庞籍作助手远在山东郓州,其他京官还未表态,他这小小的地方官更可以装聋作哑的。但他一听说范缜上疏,便马上也上了一道《请建储副或进用宗室第一状》,劝告宋仁宗“若失时不断,悔之无及”。这次上疏,宋仁宗根本不理。后来,司马光当了谏官,又一再恳请立储。宋仁宗在自己确实无后的情况下,不得已立堂兄濮安懿王赵永让的13子赵曙为皇太子。立储两年后,宋仁宗即去世。假若没有像司马光这样敢言的一些人一再上疏请求立储,在无储君的情况下皇帝一旦去世,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有了功劳大家争,出了问题大家推,这种不良的官场风气由来已久。司马光并不这样,而是勇于承担责任。庞籍迁知并州,为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司马光随之改任并州通判。此地与西夏相接,时西夏虽也经常蚕食宋地,但宋和西夏基本上处于休战期。司马光认为不能放松警惕,十分关心边防。并州有个人叫刘邕,写了十卷《边议》。司马光认为有见地而大力推荐。刘在书中提出与西夏断绝贸易往来,并修建堡垒,司马光照办了。这种主动断绝往来又修筑堡垒的做法,显然是不利于两国继续休战的。这时,一个名叫郭恩的武将酒后带兵出击西夏,结果大败而归,自杀了。朝廷御使审理此案,庞籍独自承担了责任,结果被解除节度使职,贬为知青州事。司马光回到京师后,连上三道奏本,将事情经过前后全盘托出,说明庞籍本意是为了巩固国防,但“过听臣言,以至于此”,并请求“独罪臣,以至典刑”。表现出了敢作敢当,勇于承担责任的正直品格。
司马光当官,绝不沽名钓誉,而是量力而为。当提升他为修起居注时,他以才能不如王安石而婉拒,婉拒不成才勉强赴任。不久,迁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同知谏院,有点类似于现在的纪检干部,但比搞纪检的管得宽。凡朝政得失,任非其人,各衙门事有违失,“皆得谏正”,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一般人都不愿意干的。但司马光却欣然赴任。在同知谏院任上5年时间里,共上疏一百七十余,可谓恪尽职守。他上疏阐述仁君大德有三,即仁、明、武。所谓仁:即“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所谓明,即“知道义,识安危,别愚贤,辨是非”;所谓武,即“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疑”。后来,提升他为知制诰。知制诰就是为皇帝起草诏令,常随侍于皇帝左右,是一个极荣耀的差事,一般人削尖了脑袋也想干的。可司马光又不愿意干了,理由是自己不擅长于文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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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司马光高就龙图阁学士,但仍留任谏职。这时他当谏官已经5年了,想辞职了。他的辞职毫无任何的大道理,毫无一点虚饰,就是直截了当地对皇帝说,他当谏官当了5年了,而自本朝以来,还没有谁像他当谏官当得这么久的。他说自己资质愚憨,只知道报效国家,凡事公事公办,结果得罪了不少人。他担心他树敌过多,自己和子孙将来可能无立足之地。因此,他一直盼望着早点儿解除他担任的谏官职务。像这样面对最高统治者将内心忧虑全盘托出,毫无掩饰的辞职报告,在今天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司马光后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之他年老,皇帝特准他“免朝觐,许乘肩舆,三日一入省”。但司马光不愿接受这种优惠待遇。他说“不见君,不可以视事”。足见他为官之小心谨慎。由于司马光正直、敢言,行为处事全出于公心,因而不仅在国内声誉极高,就是在国外,也极具影响。时辽、夏使臣至,一定要了解司马光的身体状况。辽、夏又一再告诫他们的边关将士:中国只要是司马光当宰相,就千万不要生事,挑起边界纠纷。
三
司马光虽然不愧一代名臣,但若评价他一生的最高成就,可能不是在政治上,而是在史学上。也就是说,作为史学家的司马光,成就远远高于作为政治家的司马光。而把司马光推向史学巅峰的,他的政敌王安石可谓帮了一个大忙。王安石变法,朝中重臣反对者极多。熙宁三年,在老臣韩琦又一次上疏反对变法之后,王安石不得已只好称病在家并请求辞职。这时,宋神宗欲拜司马光为枢密副使,主持朝政。司马光当即提出条件,必须废除所有新法他才上任。宋神宗是个想有作为的年轻皇帝,没有答应司马光的要求,并重新起用王安石。司马光看到变法一时难以阻挡,只好请求以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今西安市),次年改判西京御使台,“退居洛阳,专事著史15年”。正是在洛阳这15年中,司马光最终完成了鸿篇巨制《资治通鉴》,从而得和司马迁一道屹立于中国史学的最高峰上。
当然,司马光因反对王安石变法不成而退居洛阳修史,不等于说司马光完成《资治通鉴》纯属偶然。司马光虽然一再自谦说自己先天不如人,其实,他是一个天才,而且博学。音乐、律历、天文、术数,他无所不通,而且都达到了精妙的程度。他对于史籍阅读极广,而且有随读随作札记的习惯。26岁那一年,仅读史札记就写了30来篇。司马光决定修史的目的很明确,主要就是为皇帝服务。他说,现有史籍,浩如烟海,就算是一般老百姓空闲时间很多,但也极少有人能将这些史书读完。皇帝日理万机,更不可能有时间来读完这些史书了。因此他决定从战国的周威烈王时开始,到后周的显德六年止,“凡关国家之兴衰,系众庶之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隹次为编年一书。”由此可见,“善可为法,恶可为戒”,是他修史给皇帝看的目的,是他修史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