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奸大恶之人,身边总围着一群奸恶之人。大唐帝国的掘墓人朱温,身边照例有不少帮凶,比较有名的如李振、柳璨、张廷范、蒋玄晖等。这些人,多为朱温的同乡或心腹,朱温篡权,他们吆喝;朱温杀人,他们磨刀,甚至亲自操刀。蒋玄晖就是一个听命于朱温,杀人如麻的恶魔。改朝换代,离不开杀人这道程序,没办法,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别人杀人,杀的是政敌、对头,蒋玄晖杀人,则聚焦在了唐昭宗一家子身上。晚唐皇帝中,昭宗是生育能力较强的一个,光儿子就十七个。在诸子中,长子李裕、九子李柷为皇后何氏所生,其余诸子生母不详。按唐制,以皇帝兄弟及皇子为亲王,亲王一般都是一字王。这十七个儿子,在昭宗生前、死后均封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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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巢之下,焉有完卵?昭宗的十七个儿子,其命运如同昭宗,多舛而凶险。昭宗活被李茂贞囚禁于凤翔时,粮食匮乏,天降大雪,“自后宫、诸王十六宅,冻馁而死者日三四”(《新五代史·李茂贞传》),已有几个死于非命,到天复四年(904年,四月改元天祐)昭宗迁都洛阳前夕,仅剩下十二个。当年二月,除了年龄最小的李禔、李祐二子,其余未封亲王的全部得到册封。
天祐元年(904年)八月,鉴于昭宗没有禅位的意思,朱温派人杀掉昭宗。昭宗死后,其第九子李柷即位,是为哀帝。朱温志在灭唐,除了留下李柷这个傀儡,昭宗的其他儿子都是障碍。天祐二年(905年)二月初九,是禅宗六祖慧能诞日,洛阳举办大型社会,朱温密令蒋玄晖设计除掉众亲王。蒋玄晖惟命是从,“邀昭宗诸子……,置酒九曲池,酒酣,悉缢杀之,投尸池中”(《资治通鉴》)。
这一天,同时被杀的亲王有九个,分别为德王李裕、棣王李祤、虔王李禊、沂王李禋、遂王李祎、景王李秘、祁王李祺、雅王李禛、琼王李祥。可怜这九个没爹的孩子,原本以为父皇已死,新帝已立,他们可以无忧地活着,没想到却赴了鸿门宴,在被笑里藏刀的蒋玄晖灌醉后,齐刷刷地丢了性命,葬身鱼腹。这样一来,昭宗诸子除了年龄最小的李禔、李祐儿子,就剩下哀帝李柷了。
一天杀死九个亲王,这在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其实,蒋玄晖犯下的罪行远不止这些,昭宗及后妃裴贞一、李渐荣等人也死在他的手里。天祐元年(904年)八月十一日深夜,蒋玄晖受朱温指使,带领龙武牙官史太等百余人,夜袭椒殿,刺杀昭宗。期间,蒋玄晖手刃河东夫人裴贞一,史太手刃昭仪李渐荣、昭宗。从史料记载看,昭宗虽然不是蒋玄晖亲手杀的,但他是整个弑君活动的谋划者、组织者、参与者,是谋杀昭宗的具体执行者,其罪行当与朱温等同。在谋杀昭宗期间,有一个重量级人物却得以幸免,成了漏网之鱼,她就是昭宗的何皇后。当晚,何皇后与昭宗、裴夫人、李昭仪等人同在一处,为何其他人皆被杀,唯独留下了何皇后?个中原委让人纳罕。何皇后“婉丽多智”(《旧唐书·后妃传》),初封淑妃,后封皇后,为昭宗生下两男一女,深得昭宗宠爱和信任,是唐代后期唯一一位活着时受封的皇后,可见她绝不是一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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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何皇后在昭宗遇害当晚的表现,史料有零星记载。《旧唐书·昭宗纪》载,史太在椒殿内杀死昭宗后“复执何皇后,将害之。后求哀于玄晖,玄晖以全忠止令害帝,释后而去”;《新唐书·奸臣传》载,史太“复执后,后求哀。玄晖以全忠所弑者帝也,乃释后”;《资治通鉴》载,史太“又欲杀何后,后求哀于玄晖,乃释之”。从史太杀掉昭宗后接着要杀何皇后的连贯动作看,蒋玄晖在最初的刺杀计划中,是要连何皇后一起杀掉的,但蒋玄晖最终放了何皇后。
何皇后“婉丽多智”,说明她姿色过人,智谋过人。事发时,她不过三十几岁,在烛光的掩映下,楚楚动人,风韵不凡。面对屠刀,她立即放下皇后的尊严,拉着蒋玄晖的手苦苦哀求,越发显得娇媚,穷孩子出身的蒋玄晖哪见过这场面,哪见过此等美人,顿时就有了怜悯之心和爱欲私心。笔者分析,何皇后之所以能侥幸逃生,就在于她在危急时刻,急中生智,对蒋玄晖施展了美人计。
从现存的史料中,也确实能看出蒋玄晖与何皇后关系不一般。如《新唐书·后妃传》载,“蒋玄晖为全忠邀九锡,入喻,后度不免,见玄晖垂泣祈哀,以母子托命”。“以母子托命”五个字让人玩味,试想,一个寡妇能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早已以身相许。后来,有人向朱温告状,称“玄晖私于何太后,相与盟诅,誓复唐室”(《旧唐书·后妃传》),并非空穴来风。应该说,自昭宗遇害之日,蒋玄晖已与何皇后眉目传情,后来终于伺机睡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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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得到了何皇后,蒋玄晖开始对朱温三心二意。天祐二年(905年)十二月,朱温派蒋玄晖去求九锡,他故意拖沓,说天下还不太平,加九锡的条件还不成熟,其实他是想保住小皇帝,保住何皇后,保住自己的“假父”地位。朱温为人狡黠,多少路诸侯都栽在他手里?蒋玄晖哪里斗得过他?不久,朱温便把杀害昭宗的罪行安在了蒋玄晖头上,将其斩首,声称为昭宗报仇。随即,朱温把蒋玄晖贬为凶逆百姓,命人将其尸体抬到城门外,焚尸扬灰。同日,何皇后也被杀。
杀死九个亲王,谋杀皇帝,手刃后妃,霸占皇后,蒋玄晖一生罪恶满盈,到头来落了个兔死狗烹的悲惨下场。事实上,蒋玄晖只是朱温利用的杀人工具,卸磨杀驴是他的必然结果。朱温之所以暂时留下蒋玄晖,是想让他再立新功,再杀一个皇帝的;让他去请加九锡,实际上就是让他去杀小皇帝和何皇后,而蒋玄晖却站在了何皇后这一边,朱温能不恼怒吗?蒋玄晖与何皇后之间的隐秘私情,是他人生最后的一场艳遇,一个插曲,也是他身遭惨死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