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述前提下,秦才东陆续把“组合物”给妻子、儿子、弟弟喝,也给一些关系近的同学喝。2017年,秦才东妻子朋友的85岁堂妈在患食道癌、淋巴癌,医院已经放弃治疗的情况下,表示愿意尝试“组合物”。3天后对方给他打电话说,人已经能喝点稀饭了。
从那之后,秦才东开始向本地的癌症晚期患者提供“组合物”,一方面是为了帮助面临绝望的群体,另一方面是为“组合物”积累更多的数据,以申请专利、走向正规。
经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联系尝试服用“组合物”。截至秦才东被拘留,累计“组合物”的服用者近千人,累计邮寄发出的“组合物”20000余份,其中长期服用“组合物”的人数有300余人。
2018年5月,陈然夫妇前往北京寻医,但无一例外被要求放化疗。她的丈夫是一家中医院神经外科主治医师,两人都认为化疗治不好癌症,在医院门口坐了许久,最终决定放弃化疗。
回到家后,陈然将希望寄托在各种癌症群聊上,寻找各种替代疗法。后经群友介绍,与秦才东结识。秦才东给她发了一些自己撰写的文章,陈然仔细研读后认为不是普通的偏方,“确有理论支撑。”
陈然让丈夫试用三小瓶30毫升的“组合物”,发现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开始长期坚持服用。据陈然描述,他们会定期进行检测,结果显示肿瘤标志物越来越低,最后降至正常,连锁骨上的淋巴结以及双肺多发结节都消失了,“身体呈无瘤状态”。在此期间,丈夫仍坚持服用靶向药。
2021年春天,丈夫肿瘤标志物升高,陈然在秦才东的建议下增加了“组合物”的服用量,当年9月指标降至正常。考虑到靶向药的毒性累积,陈然将靶向药的剂量降至一周三次,至年底彻底停用。
随着慕名而来的人增加,秦才东开始组建微信群,截至其被拘留前,已经有近千人加入其中。
随着人数的增加,秦才东为了项目的持久,决定将免费提供模式变更为“互助模式”,与服用“组合物”的患者签订《博狮“组合物”互助金借条协议》(下称协议)。
秦才东的儿子撰文解释,“互助模式”是指患者缴纳一定金额的互助金后,秦才东将终身提供“组合物”,5年后互助金全部退还,期间如决定停止服用或病人去世均无条件退还。
陈然说,虽然协议写的是缴纳五年后或病人去世会归还互助金,但据她了解,只要要求,秦才东就会退钱。甚至有人退了钱后又需要“组合物”,秦才东也毫不吝啬,她说,患者和秦才东从来没有因为互助金出现纠纷。
秦才东的弟弟回忆,回国创业这些年,秦才东几乎将国外工作的积蓄全花在研究和创业上,连房子也是租住的。9年前,秦才东曾不惜变卖三套房产筹措资金用于攻克秸秆造纸产生污染的难题。
直到2021年10月,在兄弟姐妹的资助下,秦才东才买了三个小面积的打包拍卖的法拍房,一个自住,一个用来接待前来求助的人。
秦才东的儿子曾告诉律师,秦才东邮箱里有几百封写给各国科研机构的邮件,“不光是‘组合物’,还有其他研究成果和申请专利,”这中间花费超过几十万。
据媒体报道,秦才东此前也尝试和专家、大学展开合作,“但是真的到签字那步就不一样了,你没有专利别人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呢?”
患者们的联名信
《中国新闻周刊》获悉,2021年下半年,一名患者家属从其他渠道得知“组合物”后,联系秦才东希望试用。但当他拿到“组合物”时,发现“组合物”装在包装简陋的矿泉水瓶中,是典型的三无产品,认为可能是假药,向公安局报案。
马鞍山市公安局森林分局对此进行立案侦查,并于2022年3月3日以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对秦才东进行刑事拘留。
秦才东的代理律师刘章说,因“组合物”的包装过于简陋,生产方式是在家中完成,也未获批准,公安将其定性为涉嫌生产假药罪,加上秦才东收了部分患者互助金,金额累计有1000多万元,一并认定为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
2022年4月初,母亲戴德桂知晓秦才东被拘押后,哭了一整天。年迈的母亲不相信博士儿子会被拘押,“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2022年3月23日,中国科学院院士、南开大学前校长饶子和给马鞍山市委书记写了一封关于秦才东情况说明的书信,“据我对他的多年了解,我认为,他绝对不会做坑蒙拐骗、伤天害理的事情。”
饶子和与秦才东于1989年在牛津大学相识。前者时任牛津大学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主席,而后者则是联谊会的秘书长,两人因此成了最好的朋友。
在饶子和的印象里,秦才东为人正派,是一个善良、执着的学者。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本以为秦才东会待在新加坡、香港的大学任教,又或可能去国家科研机构工作,却偏偏没想到他选择回家,做一名科研“个体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