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元年(公元705年)正月22日,宰相张柬之联合桓彦范、敬晖等人率领五百余名羽林军,乘着女皇武则天生病时,发动神龙政变,诛杀了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逼迫武则天退位,拥立唐中宗李显复位,重新恢复了李唐的天下。对于这段历史,有许多不同的声音,他们认为张柬之等人发动政变,有个人的政治私欲,有不良的政治意图,甚至还称其为谋乱犯上。
他们的理由:一是武则天已经立李显为皇太子,明确了在自己去世之后将天下交还给李唐皇室,再发动军事政变没有意义,毕竟武则天当时已经82岁了;二是政变成功后,参与政变的人员都获得了高官厚禄,包括张柬之在内的五名政变功臣核心成员,都封了王,他们事实上获取了丰厚的政治利益。
这种说法从表面看有一定的道理,但细细琢磨,根本就站不住脚。不知道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仔细想过没有,如果在神龙元年,张柬之等人不果断发动军事政变,李显能顺利继承皇位?大唐王朝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呢?
唐武则天圣历元年(698年),女皇武则天将自己的儿子庐陵王李哲,从流放之地房州迎回神都洛阳,立为皇太子,恢复原名李显。女皇在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决策之后,决心将皇位传给儿子而不是侄子,还大唐江山于李氏皇室。此时的武则天75岁,已经是暮年,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了。女皇虽然年迈,但是头脑仍然非常清晰,她开始在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虽然决心还江山于李唐,但那必须是在自己去世之后的事情,这位手段凶残毒辣的女皇,决不会允许有人在此之前乘着自己年事已高而夺权。因此,她仍然时刻都在提防着,努力地维持朝中各方势力的平衡。
当时的朝廷,主要有四股势力。宰相集团:这一集团是以十余人的宰相为核心,控制着整个帝国的日常动转,虽然从表面上看,他们都绝对听命于女皇,但是实际上却又各怀心思;李唐皇室:以武则天的两个儿子李显、李旦和女儿太平公主为核心力量,代表着李唐皇室的正统,实力强大;武氏家族:自唐高宗李治去世武则天走上前台以来,以武承嗣、武三思等人为代表的武氏家族成员,全部鸡犬升天,人人加官进爵,成为了制衡李唐皇室的一股强大力量;二张集团:为了进一步维持权力的平衡,武则天晚年有意识地扶持了以张易之、张昌宗为代表的第四股势力,这股势力以张氏兄弟为核心,周围有一批依附他们的官僚。
对于各种势力,武则天的心思不尽相同。在女皇心里,对其现实威胁最大的,仍是李唐皇室成员,他们代表着朝廷正统,代表着天下人心,是需要重点压制和打击的对象。同时,为了避免西汉时吕氏家族在吕雉去世后惨遭灭族的覆辙,在决心立李显为皇太子的那一刻起,武则天就开始打压自己的武氏子侄,有意识地削弱他们手中的权力,一方面为确保在自己死后武氏成员没有能力阻挠李显顺利即位,另一方面又让他们远离权力中心,免遭日后的报复。她因此先后免去了武三思、武攸宁(武承嗣之子)等人的宰相职务,只让他们享受郡王的荣华富贵,不再手握军政大权。
武则天晚年最想依靠却最不放心的,还是张氏兄弟。为什么这么说呢?张氏兄弟以色侍人、以色上位,在朝廷并没有根基,也不得人心,对女皇的皇权威胁最小。所以,晚年时女皇格外宠信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任命张易之为麟台监,任命张昌宗为春官侍郎,几乎所的旨意都由此二人传达,两名面首几乎成为了朝廷政权的实际掌握者。那为什么又担心呢?武则天已年近八十岁了,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早晚的事情,大唐的江山重回李氏皇室手中已经明确,女皇担心张氏兄弟为了日后的安危和富贵,暗地里会投靠李唐皇室,利用自己的宠信,与李显、李旦等谋求提前篡位,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为防止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女皇做了一件令天下人为此震惊的事情。长安元年(701年)九月初三,因为张易之的告密,武则天以“妄议”之罪,勒令邵王李重润、永泰郡主和魏王武延基自尽。李重润(20岁)是皇太子李显的嫡长子,永泰郡主(18岁)为李显之女,武延基(22岁)则是永泰郡主的丈夫,也武则天的亲侄孙。李重润和武延基,是李家与武家两个家族“孙辈”中的代表人物,李重润更是下任皇太子和未来皇位继承人的第一人选。然而,仅仅因为议论了一下张氏兄弟与武则天的“事情”,就被直接处死了!
这件事从表面上来看,是武则天在晚年时的立威,不容许任何人哪怕是她的至亲非议、怀疑她的任何决定和行为,而最真实的深意却是,从根本上斩断了张氏兄弟的 “后路”,防止他们暗中与未来的皇帝李显达成利益交换。这件事情之后,张氏兄弟彻底走向了李唐皇室和武氏家族的对立面,也彻底走到了全天下忠于李唐皇室的人的对立面上,真正是人神共愤了。这正是女皇要达到的目标。
深谙人性的一代女皇,虽然通过斩杀三位孙辈,彻底斩断张氏兄弟“脚踏两只船”的念头,但她却没能算到此事件带来的另一个严重后果。凡事都有两面性,张氏兄弟没有了退路,就只剩下了鱼死网破了。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所依靠的是女皇的宠信,一旦女皇死了,他们只能是死路一条,绝无生存的可能。虽然是以色上位的年轻人,但并不是傻瓜,张氏兄弟一定会抓住女皇仍然在世的最后时间,尽一切可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保全自己眼前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