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有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把自有天地以来的时间看作一日,将万年之久视为瞬息,以日月为窗户,以八荒为庭院路径。他行走不留足迹,居住没有房屋,以天为帐,以地为床,无拘无束,任意往来。静时手不离杯,行则提壶携酒,唯酒是好,别无他念。
有一位尊贵公子,和一位宽服隐士,听到我的嗜酒之名,便品头论足不已。……此时的“先生”,正手捧酒瓮,面对酒糟,频频举杯。……他醉了毫无知觉,醒来后头脑清醒;侧耳不闻迅雷之声,细看不见泰山之形;感觉不到寒暑触肌的冷热,也没有利益和欲望等感情。他俯观万象,只见万象纷乱,犹如江河中飘荡的浮萍。公子和隐士立于我旁,我视之如蜾蠃与螟蛉。
【小识】
刘伶在“竹林七贤”中官位最低,任职时间亦最短。他身材矮小,相貌丑陋,“土木形骸”,在那个颇为看重相貌、尊颜的时代,尤其是在与丰神俊朗的嵇康相比时,他确实相形见绌太多了。据史书记载,他“澹默少言,不妄交游”,恬静自守。不过,在嗜酒这一点上,他与阮籍同病相怜,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推测是阮籍介绍刘伶加入了“竹林之游”。即便预入“竹林”,刘伶也极少有活动记载。大概在竹林之游的二十年后(公元278年),他才出任老朋友、建威将军王戎的参军,但很快被罢官,终老于家。
刘伶之著名,主要是他嗜酒、颂酒,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天生刘伶,以酒为名”,是“唯酒是务”。他出行常携酒,让随从带着铁锹,说:“我若醉死了,你们就地掩埋而已。”妻子劝他戒酒,他却哄骗妻子,借祭祀而自斟自饮,说:“妇儿之言,慎不可听。”为了喝酒,刘伶抛弃了礼节、尊颜和功名,完全沉浸在饮酒的“其乐陶陶”中了。《酒德颂》描绘的正是这样的一幅场景:“大人先生”德高望重,他超越了时空的限制,与造化同游,任意来去;而这样的放浪形骸,却引起了“公子”“处士”的不满,他们品头论足,横加指责;但是,“大人先生”根本不予理会,依然故我地酩酊大醉,“先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对物议、指责的蔑视!在刘伶看来,醉眼朦胧中的人间万象,只不过是江汉浪涛中无足轻重、随波逐流、毫无个性特色的浮萍而已,只有醉中的自己随意所适,无忧无虑,那才是生命本该有的样子!
按理,古人借酒成礼,借酒助兴、浇愁,故喝酒本极为常见,无甚奇特之处。但是,魏晋时期文人痛饮酒,甚至沉湎于酒,极为常见,乃至于成为士大夫竞相崇尚的风流韵事。正因其普遍性和程度之重,因而饮酒也就成了这一时期士人文化的特点。孔融诗云“座中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曹操诗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阮籍据说可以连醉四十余日,陶渊明的诗篇篇有酒,而最典型者莫过于刘伶,他的生命就寄托于酒,酒就是他的生命。
当这样过分地饮酒成了时代文人的特点时,我们就能看出,魏晋文人其实比历史上任何时代都更追求个性化的自我,追求生命的本真。他们反感于礼教的繁复和虚伪,所以,就出现了嵇康为了生命的尊颜而以死抗争的绝响,出现了阮籍苦闷中的“穷途一哭”,出现了刘伶这样彻头彻尾地以酒为生命支柱的“醉侯”,甚至还有孔融,为了酒而冒犯曹操,称“天垂酒星之耀,地列酒泉之郡,人著旨酒之德”。应该说,饮酒是深入地融入了魏晋士大夫的的生命里,体现了他们的人生思想和人生态度,进而也融入了他们的诗篇和文章中,所以鲁迅先生敏锐地指出: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魏晋风度”深刻地体现了魏晋时期“人的觉醒”。魏晋士大夫尊重本我,张扬个性,肯定人情,循性而动,都想活出个自我面貌来。类似的例子在《世说新语》中比比皆是,不胜枚举。在“人的觉醒”的基础上,他们对于文学、艺术也都有了系统的新认识,比如充分肯定诗歌的“缘情”和辞采华美,追求绘画的“气韵生动”,引导书法走向妍美、流丽。于是,中古文艺英姿勃发的新时代即将到来!用宗白华先生的话来说,这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
如果从这个高度去看刘伶那些背情越礼、嗜酒贪杯的行为,那么,我们也能得出结论,即:刘伶是那个时代有思想、有追求的叛逆而率真的士大夫,他是用醉酒的方式追求和践行着崭新的理想人格,他是“魏晋风度”的代表人物之一。(萧寒)
牵牛子:呈三棱形,形似橘瓣状。表面灰黑色 (黑牵牛子) 或淡黄白色 (白牵牛子) 。种皮坚韧,背面有一纵沟。味辛苦,有麻舌感。泻水通便,消痰涤饮,杀虫攻积。用于水肿胀满,二便不通,痰饮积聚,气逆喘咳,虫积腹痛,蛔虫、绦虫病。主产于广西、云南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