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让中国观众变成国际观众
舞剧《十二·生肖》剧照
◎中国艺术报:北京现代舞团作为一个民办的非营利性舞团,于1995年建团,这25年来舞团在生存发展上遇到过哪些困难?
●高艳津子:很多人听到“北京现代舞团” ,都会误以为它是一个国家院团,事实上它是一个民办的非营利团体。国有院团都有场地,但北京现代舞团是没有场地的。我们成立25年,在世界上收获很多荣耀,但北京现代舞团的舞者们没有“家” ,我们是在“流浪”中完成的创作,完成的表达,完成的教学分享,完成的公演活动。
对我们来说,第一个困难是我们没有自己的“家” 。这让我们在做艺术的时候,内心总有几分不安,我们要为每个月的场租担忧。今年疫情带来的也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们现在是借钱交场租。
第二个困难是经费。因为没有国家的稳定经费支持,我们不知道明天的生活是什么样,我们每年只能做出当年的计划,无法做出明年的。
经济问题会带来第三个问题就是人员流动,演员会很没有安全感。北京现代舞团培养了很多优秀的舞者,但他们到了一定的时候可能就会选择离开。舞团没有留京户口名额,演员们在这里感到安定不下来,再加上经济上的紧张,演员们就会有流动。特别是到了一定年龄的时候,经济状况会让他们有很大压力。舞团没有场地就不能为演员们提供宿舍。现在我们舞团的演员全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和别人合租。场地、经济、人员流动,这是舞团25年来一直有的不断轮回的压力。
但另一方面,我们从来不会在创作上有压力和担忧,从来不会为哪次演出我们不能胜任而担心,从来不会因为国家给我们任何任务,我们觉得不能承担而去担心。我们所有的动力,是我们在自觉地创作,自觉地在艺术中去表达。我们所有的压力都是现实带来的压力,我们整个团认为艺术是无价的。
◎中国艺术报: 25年来,在不同的阶段,北京现代舞团在国外和国内的演出情况大概是怎样的?
●高艳津子:北京现代舞团在国外演出最活跃的时期是2009年以前,参与很多重大的艺术节,包括各种巡演。每年,我们在美国有时候巡演3个多月,在欧洲巡演有一个多月。2009年以后,由于欧洲和北美经济不太景气,很多剧场的邀请发生了变化。2010年,从我自己的角度考虑,第一国外的剧场演出状况不好,第二我们通过国外的巡演在国际上已经收获了很多认可和荣誉,我觉得我们要开始注重面对中国的观众了。因为之前中国的观众都是在小剧场看我们演出,是很少量的观众。
“走出去”时,北京现代舞团是代表中国的团,我们把作品分享给世界,但我们却没有让我们中国的观众变成国际观众。他们中很多人都没有看过现代舞,都没有理解和走进现代舞,我觉得这是我们缺失的价值。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我做了舞剧《二十四节气·花间十二声》 ,以大剧场的方式来呈现,以丰富的道具、有趣的生动的一种表达方式,使在此前认为现代舞是晦涩的、另类的、边缘的人的观念发生了变化,他们走进了剧场。后来随着自媒体越来越活跃,我们向外传播的渠道更自主,使更多观众都走进剧场看现代舞了。
我们必须有责任要做的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就是让中国观众变成国际观众,让他们懂得现当代艺术。从2010年到现在,我们用了将近10年时间,做到了在国内的大剧场所有演出观众都满场。而且在2018年和2019年,我们舞团的所有自媒体对外的阅读点击量,包括直播、微信公众号、微博等,一共将近4亿,其中有两条微博的点击量加起来就上亿了。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安慰,北京现代舞团那么难,没有场地,没有稳定的经费支持,甚至没有赞助商,但我们能活到今天,完全靠的是我们对艺术的态度,和创作出的艺术作品的意义。
6、舞蹈不是一种图解式的语言,而是富有想象力的语言
◎中国艺术报:近几年北京现代舞团带了哪些作品去国外演出?
●高艳津子: 2018年舞团去米兰艺术节带的是舞剧《觉》 ,是我跟我母亲的作品。2018年我们去以色列演出的是《二十四节气·花间十二声》 。2019年去希腊,演出的是《二十四节气·花间十二声》和《三更雨·愿》 。未来我们想要带《水·问》出国演出。
◎中国艺术报:北京现代舞团去国外演出的时候,国外的观众怎么看待中国的艺术家、中国的舞者创作和表演的现代舞作品?
●高艳津子:他们会从几个角度抒发感受,因为每个观众可能都会有一些内心的感触。一种观众会说, “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样的画面我做梦也梦不见。 ”他们觉得好神奇:生命经过无数次轮回,会轮回到花鸟鱼虫草上。这种诗意和对生命的诠释,是东方的美。
他们的另外一种感触是,“我们看了你们的舞蹈后,重新认识了中国。 ”他们从我们的舞蹈中,看到了我们怎么解释时间、理解自然、看待生死,而且这种表达和情感是哲学性的。我们觉得很荣幸,可以把这些传递出去。舞蹈没有语言的障碍,它是人类共通的语言。舞蹈不是一种图解式的语言,它是一种富有想象力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