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块彩礼嫁给陌生男人后,50岁的她开始写诗

2021-04-08 07:51:54 作者: 三千块彩礼嫁

回到现实,重担一层层压在肩上:儿子的婚事要张罗,女儿今年要高考,她在工厂每月2800块的收入远远不够,但她有着自己的底线和骄傲,有采访他的记者给她发微信红包,韩仕梅都拒收。“我家现在没有外债,不是特别贫穷。”她很想外出打工赚钱。但每次一提,丈夫第一个不同意。

外出打工或许是她唯一能够得到的念想。女儿曾对她说,高考后就带她去杭州打工。在南阳活了大半辈子,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由”触手可及。“看见景色我心里就有诗”,她想把景色都拍下来,回来慢慢写。

韩仕梅写诗招来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厂里的人知道后,常调侃她的诗句。这让王中明觉得丢人。韩仕梅在快手上回复私信,王中明也凑在后面偷偷看,如果韩仕梅提到某个诗友,他就趁她不注意,把对方拉黑或者删除,这是他最新学会的技能。

但这些行为只给韩仕梅留下更多“讨伐”丈夫的理由,挡不住韩仕梅继续在快手上写诗的倔强。她仍旧写,做完饭写,睡觉前写,骑着电动车时想到一两句,停下车敲在手机里。

她觉得丈夫困住了她,让她活得像个囚徒。想要逃离的愿望像一棵草,在她心里疯长。究竟怎么才能逃离死水一样的生活呢?

只有离婚。这是韩仕梅反复思考得出的答案。

三千块彩礼嫁给陌生男人后,50岁的她开始写诗

提起爱情,韩仕梅就有些不好意思

除非,人可以重生

你是绵绵的细雨,我是枇杷,滋润我生长,沐浴朝霞。你是一面镜子,我是镜中花,赏阅我容颜,展示芳华。

在快手上,韩仕梅不止一次收到他人的追求。

江苏镇江曾有个男孩追她。他私信韩仕梅,求韩仕梅给他个机会,“他说过春节的时候就能把我拿下”,韩仕梅回,“我有家庭有孩子有老公,不可能的事儿。”对方继续求,她就继续拒绝。

后来又有个离过婚的湛江男人在快手上找她。他告诉韩仕梅,看了她的诗,想娶她。韩仕梅说自己有家庭,男人说不介意她两边跑。韩仕梅骂了些脏话,赶跑了对方。

她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渴望:逃离丈夫和家庭、找到懂得自己的另一半。但同时她又略带骄傲地宣称,“我只是想,可不去做。”丈夫和家庭是她的囹圄,也是她的原则和底线。

写诗无法给她带来收入,也改变不了她的生活,重生获许能改变一切。重生——韩仕梅时常畅想,倘若人生重来,她或许会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不会因为交不起18块钱学费早早辍学,会一直读书、念大学;一定不会随便找个人嫁了,而要嫁个懂她的男人;她一定专心学习写诗,一直写,直到出书。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活成了个男人,支撑着家庭,“我也想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对他撒娇。”说完韩仕梅又后悔了,“我老了,说这话有点不适合。”

她从不吝于向记者分享自己憧憬的爱情,那一定是甜蜜美好的——两人一起生活,即便穷,也能幸福快乐。而王中明眼中的爱情,“两人在一起快三十年,能没有爱情么?”要真没有爱情,自己挣的钱不会交给韩仕梅。韩仕梅瞥他一眼,“不,爱情是懂和心疼,是能够依靠。”王中明便转过头,不再出声。

多年前,韩仕梅给丈夫买了两份保险。给女儿和儿子也买了,就没给自己买。她的解释是,怕自己以后离开了,丈夫没了依靠又不敢跟儿女张口,“他有钱了,至少有人伺候他。” 她似乎真得在为自己的逃离做准备,但她也说不清这天什么时候到来,或许是“完成任务”之后,或许是等认识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的时候。

离婚或者再婚,韩仕梅有自己的想法:“(再婚要)他懂我,我也懂他,共同努力,互相体谅,互相包容,肯定要比现在过得更好。现在是我一个人照顾家庭,如果有两个人一起的话肯定会更好。我得叫他担起对儿女的责任,然后对我好,知冷知热的那种,再嫁如果还要嫁个这样的,还不如就呆在这屋里头。”

在她的想象中,如果“离婚”那天真的到来,那一定是庄里的爆炸新闻。但她早已在千百次畅想离婚中做足了准备:“有人说好话,就有人说坏话。谁说什么都行,我不在乎。”

三千块彩礼嫁给陌生男人后,50岁的她开始写诗

在快手上,有三千多人看韩仕梅写诗

“还我芳华可好”

待我春年少,还我芳华可好。娘亲因此身看牢,早已套上镣铐。 韩仕梅很少回复快手的私信,也不加入别人组建的诗友群。人多嘈杂,她不喜欢。只有两三个人和她保持着稳定联系,一个是岳怀莲,另一个是刘诗。岳怀莲是另一个韩仕梅,而刘诗则从精神上理解韩仕梅,即便她们的生活毫无关联。

岳怀莲生活在河北滦南县的农村。儿子初中时她第一次开始写诗,那时儿子生病,常头疼,严重时没法上课,儿子的病,让岳怀莲第一次尝到了生活的苦。于是她写,“落花无声,静静的混失在泥土里,隔离所有的视线”。

那是岳怀莲哭的最多的几年。丈夫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她多读了几年书,于是顺理成章成为了那个带着孩子四处求医的人。带儿子去唐山看病,坐公交车下错站、迷了路会哭;儿子在家背上书包说自己想上学,她也哭。

哭,是韩仕梅和岳怀莲最初面对生活苦痛的唯一办法,哭得太多,如今眼睛都不好使了。再后来,诗歌成了她们之间新的连接,她们时不时通语音,岳怀莲没跟韩仕梅说过自己的具体情况,但韩仕梅说,即便不知道岳怀莲为什么哭,她也能理解,“她有她的苦。”

刘诗把这种理解认作“女性的共情”,她是韩仕梅的忠实读者。“我俩的经历八竿子打不着,但这种感情就像爱情一样玄妙。我在精神上很理解她。她是一个很柔软的人。”

刘诗今年23岁,才刚刚工作。下面还有个弟弟。在她的记忆中,父母总在为生计而奔忙。母亲开店卖饭卖米线,她从小学起就开始端盘子端碗收拾桌子。“他们两个每天都要打架,打得很狠,流血啊,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