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在公路上“漂流”的人

2021-04-23 11:29:18 作者: 口述 | 在

老二刚出生四十天,我就带他去跑车了。农村的孩子皮实,断奶以后,在车上也不哭不闹,就自己在那儿坐着。

我陪他们的时间太少了,他们有一段叛逆期。我就跟他们沟通,我说,妈妈也可以是你的朋友,你在学校遇到啥事你感觉挺烦、挺困难的,跟我们说,咱们一起商量怎么解决。他们现在也都转变过来了。

开车的时候,其他司机看我是女司机,会竖个大拇指。但我在网络上发视频记录卡车生活,倒是有人说我是马路杀手、技术不行。开始可想怼他们几句了,但我只能走我自己的路。我在2019年的节油大赛(一汽解放青岛汽车有限公司主办的车联网节油大赛)拿了一个全国冠军,有十万块奖金,也算是证明了我的实力。

跟一些卡车司机聊天,他们认为我一个女的,头发长见识短,但是我只要一跟他们聊到卡车的事儿,我都忘了我自己的性别了。车多大马力、油耗多少,你从哪装什么货、要到哪去、运费多少,哪一段不走高速能省过路费,哪个地方加油比较便宜,我都能说上话。

家是我跟老公两个人共同组成的。我和我老公性格互补,能相互理解,我老公也很体谅我,来例假的时候,我在车上坐不了多久,腰不行,我老公嘴上不说,行动上会尽量让我少开,自己多分担。

开卡车,每年总有一段时间会迷茫。但是我觉得不管干什么都要有一个好的心态。在车上我最喜欢听田震的《铿锵玫瑰》,只要听到,立马充满了能量,有那种不服输的闯劲。

我们跑车是为了养家糊口,也有对卡车的一种情怀。只要一说什么样的卡车,我就感觉可想上去看看。我愿意把工作当成一种乐趣,在车上握住方向盘的时候,是我自我价值体现的时候。

陈益伟 男 48岁 天津货车司机 驾龄30年

“青藏铁路开通前,楚玛尔河上52米高的通讯塔就是我拉来的,挺骄傲”

“以前一个货一个车,现在一个货,十个车盯着”

前两天,我刚从唐山拉了趟钢材到杭州,连装带卸4天,每天早上五六点开到晚上八九点。

卸完货凌晨三点了,太累了,想歇会儿,钢材厂不让停车,只能开到外面找个宽敞地儿,睡到早上七点多,交警过来“哒哒哒”地敲门,说这地方不能停,只得开走。停车场不好找,最后找了另一个钢厂停了半天,第二天装货回唐山。

进入这个圈子,人际关系这块得弄明白。原先我脾气暴,现在棱角都被磨平了,去哪儿都点头哈腰,客客气气,问个路都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今年是我开车的第三十个年头。

现在的车是年前新买的,从上一台车开始,就自带北斗定位仪,这六七年,载重12吨以上的货车都得安装,不装不给车检。

经常听到群里卡友说,“又逮着了”,因为北斗掉线被罚款2000元,这趟基本上白跑了。

北斗掉线了语音照常提醒,司机们怎么会知道呢?一般付费登录车旺大卡APP,或者在微信小程序上看有没有车辆行驶轨迹,查不到就说明掉线了。一般也不会主动去查,每天开车、装货、卸货都忙不过来。

我开车这些年,除了海南,全国基本跑遍了,拉设备、电缆、小百货。2003年非典和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最挣钱,那时候“三天(挣)一万”也是有的。

这四五年,我长期跑青藏线,拉水泥、钢筋、日用品。2006年青藏铁路开通前,楚玛尔河上52米高的通讯塔就是我拉来的,现在每回经过时看到通讯塔,都挺骄傲的。

青藏线从格尔木到拉萨全长1150公里,全程海拔4000多米,气候特别恶劣,经常下雪、堵车。

很多卡友倒在了青藏线上。两年前,我的一个朋友小辉辉,和他媳妇晚上在青藏线五道梁停车休息,就是因为高寒缺氧去世了,留下10岁和2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