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青春定格在21岁

2021-05-05 15:45:00 作者: 他们的青春定

重庆市涪陵区白涛街道,滚滚乌江流过,“五一”假期首日数千游客涌来。

小镇外,一条水泥马路蜿蜒数公里, 劈开大山,通往丛山深处一个叫“一碗水”的地方。这里有座烈士陵园,静静矗立着76块墓碑。

墓碑主人的平均年龄,只有21岁。

这些青春,和一个数字相连——816。

“一碗水”烈士陵园。

816,是当年国家最高机密地下核工程的代号。白涛的这片大山,游客因816纷至沓来,当年也因此与世隔绝,连地名都从地图上抹掉,20多年无迹可寻。

1966年,中央批准修建我国第二个核原料工业基地,代号“816”。号令一出,年轻的工程兵们,来不及跟家人说一声,立刻收好行装奔赴深山,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们中,有人没能跨越岁月长河走出深山,永远成为了老照片中的“小伙子”,长眠于此,守护着这方土地。

中共工程兵建筑第一二三团第十一次代表大会代表合影。816工程景区供图

76块墓碑

每块背后都有一位年轻英雄

816工程是恢弘的。数万年轻的工程兵凭借着简陋的工具,在大山中开掘出“世界第一大人工洞体”。而今,作为中国唯一解密核反应堆,这里已成为面向全球开放的最大体量的核军工洞体景区。

景区游人如织,陵园小而安静。青苔覆盖,鸟儿细鸣。虽位于深山,却从未被人遗忘。

4月30日,在纪念碑下,还留有祭扫的花圈——当年那些老兵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和这些故去的战友聊聊。

前段时间老连长李宗乾回来过。陵园管理方重庆建峰集团党群干事唐梅香,多年来接待过很多从全国各地来的老兵,但她对这位“哭的稀里哗啦”的老人印象很深。

当年的老兵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望故去的战友。

“他一直站在柴振昌烈士的墓碑前哭,说‘兄弟啊,我回来看你来了’。”唐梅香说,后来才知道,柴振昌烈士是老连长当年接进部队的兵,后来被提拔为排长,再后来在一次洞体施工事故中牺牲了。几十年后提及往事,老连长仍落下眼泪,哭得像个孩子。

资料显示,在整个816建设过程中,先后共有一百多名官兵牺牲,76位烈士长眠于此。不过,由于816工程是国家最高机密之一,最初连家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何牺牲。

陵园2区一排整齐的万年青旁,立着孟洁烈士的墓碑。唐梅香手拿资料,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感人的寻亲故事:知名作曲家孟可记忆中一直有一位陌生而遥远的“三叔”,他从父母口中了解到,三叔18岁从军,24岁就牺牲了,但家人都不知道三叔究竟牺牲在哪里。2016年11月,整整四十多年后,孟可年迈的父亲几经周折,终于在陵园见到兄弟熟悉的名字,当老人颤抖的指尖抚触墓碑,时光凝固。

一块块墓碑见证着那段历史。

4月的天,陵园细雨霏霏,86岁的潘开泰老人打开陵园的铁门,顶着小雨来到纪念碑,为我们讲述起陵园背后的故事。

老人是当年工程的参与建设者,曾在816工程总指挥部担任设计管理科负责人。因为住在涪陵麦子坪,他常抽时间来到这里,看看当年与自己一起奋斗的战友和兄弟。

潘开泰老人为我们讲述那段铭刻于心的日子。

陵园里,松柏挺拔,万年青齐整,但林木再茂密,老人也记得每条小路的位置。天空飘着雨,老人撑伞的手颤颤巍巍,谈及当年,一口浓重湖南口音,回忆异常清晰。

潘开泰手中有一本老兵们自己书写的回忆录,上面有这些墓碑主人的感人事迹:

河南青年尹保子,1968年入伍,在一次坑道作业中遇到塌方,作为副排长的他,飞奔上前将两名战士推开,自己却被巨石砸中,送医后因伤势过重英勇牺牲。

安徽小伙孙好法,名字让人想到《荀子·修身》中名句“好法而行,士也;笃志而体,君子也”,施工中为抢救国家财产牺牲,在弱冠之年永留大山深处……

英雄从哪里来?

翻山越岭颠沛而至

站在陵园门口眺望,眼前是涪陵的金子山。816工程的“世界第一大人工洞体”就在其中。近半个世纪光阴,76块墓碑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个曾为之奋斗的地方,也注视着这些年轻人来时走过的路。

别道遂烈士之墓。

别道遂烈士,湖北省沔阳县同兴公社人,生于1951年,1971年10月因公受伤牺牲;

程思贵烈士,安徽省涡阳县公吉寿公社人,1972年8月29日牺牲,终年19岁;

冯延文烈士,山西省平定县锁簧公社北庄大队人,1971年8月30日牺牲,终年19岁……

不少墓碑上有烈士的详细信息,也有部分墓碑只有姓名,没有原籍地记载;还有的信息全无,仅写着“烈士之墓”。

他们从哪来?怎样来?

今天的重庆到涪陵,乘高铁仅需1小时。而当年,火车换大船,大船换小船,重庆境内至少就要两天时间——而这,才是这群天南地北年轻人颠沛而至的路途。

在毛劝来烈士的墓碑前,我们拨通了已回山西家中的老兵陈怀文的电话。安静的陵园,电话那端传来老人的声音,颤抖,却清晰。

1969年,高中毕业的陈怀文只有22岁,他的同乡毛劝来20岁,他们一起报名从军。他们最初以为,这个与中央警卫团8341部队番号一字之差的8342部队应该前往北京,谁料火车却一路向南,过黄河,跨长江,到重庆后,运送他们的船只最终在乌江边停下——这个小镇竟然在地图上找不到任何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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