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 名作】王海津散文作品《大屋》

2021-05-05 21:48:34 作者: 【名家 名作

之后,女儿出生了,那是一个下着小雪的初冬,当在医院出生仅三天的女儿回到这个大屋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个屋子弄得暖融融了,不仅增加了电暖器,还在煤炉子上增减了一个大大的烟箱。之后,那上面便挂满了女儿大大小小的尿布。

这里是一个家了,不再是原来的大屋。

之后不久,这个大屋也和其他的房子一起归属了教育局。我带着妻子女儿全家搬离了大屋。我在大屋的生活仿佛一场戏剧一样演到了结尾,大屋对我也像舞台一样缓缓落下了帷幕。

散文《大屋》创作于2008年,同年发表于《散文》月刊第9期,并入选河北省散文艺委会“2008年度河北散文十佳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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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的爱情虽然也像戏剧一样波澜起伏,但是我们毕竟不像由艺术家创作出来的戏剧人物那样,在舞台上表演得尽善尽美,而生活是复杂的,爱的力量有时候显得苍白无力,不仅无法挣脱环境,战胜别人,更无法战胜自己。于是,我们就在生活的波涛中忽上忽下地沉浮着,挣扎着。时而充满期待,时而消沉绝望。

深秋时节,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到乡下去很远的地方看一些朋友,回来的路上,在清爽的秋风中,女孩儿采了一大束野菊花,那些花在我的大屋里芬芳了很久,它们带着秋天的气息,有几分冷艳,有几分凄美。

一天早上,女孩儿挟带着一股外面的寒冷,呼地推开屋门,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庞和瘦瘦的小手,我有些意外。她说,我昨晚做梦了,梦到你和别人结婚了,我们相遇的时候,就像陌生人一样……

那些伤心的泪水一行行落下来,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冬天很冷,我只有一个小火炉。那点温度在空阔的大屋里一散而尽,空气里依然弥漫着寒冷。还是我一个人,守着火炉,守着那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4)

有时候一个人对一座房子或一个房间的记忆非常深刻,也许只有房子才真实地承载了你的生活,承载了你的人生或人生片段,就像一个舞台,一个剧目只有拥有了一个舞台才能演出,故事才能展开,情结才会真实地展现出来,起伏跌宕,扣人心弦,直到大幕徐徐落下,或悲或喜,终有结局。在那个大房子里曾经不知排练了多少感人的剧目,但是,一个剧团本身就像一场大戏,生旦净末丑,台上台下,错综复杂,剧团解散,就像一张大幕落下。后来有许多老剧团的人成了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的熟人,更想不到的是,还有我的妻子。

在那个大屋里,其实我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场剧情完整的戏呢?只是我的戏更加真实,舞台也更加广阔,角色也形形色色。两个人的爱情剧也融入了许多张生动的面孔,或真诚,或虚伪,或理解,或诋毁,或关心,或世俗,或自以为是,或道貌岸然…… 由是,你便茫然,不知道人世间的舞台有多大,不知道面孔背后的人心有多深。

在爱与迷茫、幸福与痛苦的折磨中,又一个秋天到来了。我收拾了简单的行装,离开了县城。看着身后空阔的街道上飘飘的落叶,心中便有几分凄楚,不知道是留恋还是茫然,也许心底更多的是一丝隐隐的不安。

在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城市里,有两年的学习机会,孑然一身,却不是了无牵挂。两个人的感情,在书信与电话中维系着;两个人的经历,在幸福与痛楚中存留着。每个假期,我还是会回到那个大屋去,在那大屋的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都是将房间收拾得纤尘不染,在那里重复着爱情的相逢与离别。离去之后,那个大屋依然是我心中的寄托,心中的安慰,心中的温暖,就像那个大屋中的爱。

然而,时光总是无情的,一切在时光中都会褪去颜色,就像一杯茶水在空气中失去了温度一样,那个大屋也渐渐失去了爱的温度。在漫长的期待、等待与挣扎中,我们终于疲惫地松开了手……

(5)

两年之后,当我再次回到大屋的时候,妻子走进了大屋,走进了我的生活。

对于妻子来说,这间大屋太熟悉了,不仅熟悉,还存留着她记忆中的许多故事。妻子是16岁来到这个剧团的,是剧团招来的学员。一边练功学习,一边串演一些小角色,或者跑跑龙套。妻子刚到剧团的时候还能演演剧中的孩子,常常在台上被背来背去,没过多久就被换下来了,个头已经是大人了。

妻子常常和我讲起在剧团的经历,包括在这个大屋里的故事,甚至还有她的小命也差点因为煤气中毒丢在这里。由于妻子的缘故,我忽然对这个剧团的一切清晰起来,真实起来,不再是朦朦胧胧的想象,也不再是遥远的神秘。由于妻子的讲述,我仿佛看到了她们每天在这里翻跟头打把式,吊嗓子练功,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吃零食,演出时大刀片子耍到了台下,有人喝酒耽误了上场。仿佛看到了正直青春年少美丽动人的女演员,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绫罗绸缎的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