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杂志【公共艺术】闫淑芬

2021-05-07 21:01:30 作者: 《雕塑》杂志

我还想谈谈她为Flanders Fields的Busseboom中国纪念馆所做的纪念碑。对我来说,这座雕塑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因为我想将它与罗丹的作品《加莱义民》相比较。《加莱义民》纪念了加莱市的6名平民,他们遭受着羞辱,脖子被套上绳索,每人都穿着睡衣,被迫把城市的钥匙交给他们的占领者,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我认为这两段历史有相同之处。如果没有雕塑家为他们建造纪念碑,那么这两段历史中的主角都会被遗忘。罗丹雕刻的是佛兰芒公民,他们在弗拉芒的土地上,在法国和英国之间的争端中成为了牺牲品。闫淑芬则雕刻了中国劳工,他们被贩运到弗拉芒,为法国、英国和德国之间的战争工作。之所以贩运中国劳工,是因为当时成千上万的欧洲年轻人已在战争中丧生,无人能够接替需要的工作。这些中国劳工的身份被隐藏了百年之久。这座纪念碑不仅为逝去的人们带来正义,也为幸存下来并被带回中国,如今主要生活在山东省的人们带去正义。该纪念碑竖立在Yser,在那里所有参战国和平地聚集在一起,以纪念这场残酷的,使850万军人丧生的战争结束100周年。纪念碑上的中国人携带着军事装备,这是对当时战区局势的现实还原。

闫淑芬为比利时艺术界做出的贡献是写实的艺术风格,这种风格在欧洲曾经存在过,但如今已不受重视。她的创作方式是对当前流行趋势的弥补或补充,该趋势使作者取代被刻画的对象,处于作品的中心位置。我认为必要的时候,我们应当回归基础,以便能够重新出发。

恩师·恩德与艺术

文/ 闫淑芬 (旅比华人雕塑家)

人生总有难以忘怀的事。1978年年初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陶瓷系的高庄先生带领韩问、金宝升、王晓林三位先生到河南省培训河南三瓷(汝瓷、钧瓷、唐三彩)设计人员,我有幸被洛阳唐三彩美术厂选入到培训班。三个月的时间,从如何观察陶瓷器物,绘图技艺到设计方法、从理论到实践,每天的课程满的无喘息时。尽管在唐三彩美术厂已经工作了三年,但是在这三个月中才知道什么是艺术,这条从艺的路该如何走,也从此与泥巴结下不解之缘。如今回想,正是得到了艺术圣殿里德高望重的前辈艺术家的指引,才在这条路上少走了许多弯路。在这三个月的启蒙教育后就告别洛阳到北京继续跟随老一代艺术教育家就读受教。

素描课是周成标先生上的,清晰的记得第一周是画以色列大卫王的石膏头像,七天从早到晚不出教室的画,最后一天结束作业时自认为完美,因为在入学考试前已经画过无数次石膏像,而且是全身像,仅一个头像画七天给完美提供了足够的时间。可是周先生看后说鼻子的型不对得重新画,我不舍的用尺子量了后对周先生说,就差一条线而已,周先生说:“生和死也就差一口气”,拿起橡皮把鼻子擦了,我又重新审视这幅素描作业。之后的几十年每当作品最后想停下结束时,周先生“生和死就差一口气”的话就又会想起。对艺术如此一丝不苟的精神、一丝之失天壤之别的教导何其重要。

我们班的毕业设计是郑可先生带我们到宜兴完成的,在宜兴的两个多月中,深深被已是70多岁的郑先生的充沛精力感动,一大早他就在工作室等我们,和我们同吃一样的饭菜,重复说“每天八小时工作时间不够,不够……”关于创作郑先生讲的最多的是“线条”的运用,多年后翻开课时笔记,重温“我们不仅在艺术上用线,我们还有生命线、路线、海岸线、航空线、宇宙间的经纬线”的话语,感知郑先生视野的宏大,那是拥有的整个宇宙观。是的,中国传统画中的文人画、工笔画、白描、线描无一不是由线勾画出的精美绝伦的杰作。中国敦煌、麦积山、龙门石窟的壁画和石雕均由线的韵律表现。线造就了中国艺术、东方艺术,毕卡索如是说“我对东方的一切都很着迷,西方艺术比起东方艺术的大面包,不过是一点面包渣而已”。此言偏激却也道出东方艺术的伟大。吴冠中先生的“由线组成块与面,由线织出远与近,由线刮起了风,由线渲染了苍茫大地”道破了线型美的天机。直线的刚毅通透美,曲线的婉转流畅美,圆线的滚动美,折线的顿挫美,它们之间相互转换又构成交响乐般起伏跳跃美。

除了能看得见的实线,还有看不见的虚线,在为小区老人上太极拳课时,始终离不开线的走势,太极拳就是用双手在身体的上下左右划线。一次去看一位老年朋友,她是当年伴演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朱丽叶,虽然84岁了,举止间仍然优雅犹存。她说她的一生不是直线,弯了好多次,她唯一的女儿30年了没有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这不就是郑先生讲的生命线吗?

就“线”的话题可以宏篇巨论,2016年我应邀参加由荷兰纤维编织艺术家玛丽斯Maliese女士策划组织的在德国贝德布赫豪Bedeburg Hau 市举办的国际艺术家创作营活动,玛丽斯女士已经组织了多届,每届的主题不同,这次的主题是“线型艺术”,每位艺术家自由选择材料创作。我购买了七彩金属丝,用绿、赫、金、银四色编出一年四季不同的花草,草丛中有四个人形,花草是变形的,人形偏具象,题名“草木一秋”。展览的那天坐在轮椅上的一位白发老人在“草木一秋”面前久久默看,我想她可能没有看懂,因为用英语翻译不了汉语语境的“草木一秋”,展览卡上题名一栏我写的是“无题”,问她需要解释吗?她说“我懂,你想表达的不是这些花草,而是人生短暂”。看她眼中的泪,融化了我的心,也回馈了金属丝磨破手指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