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捷成烈士1937年与家人书——
“救国才能顾家,国亡家安在”
高捷成家书(影印版)。
高捷成肖像照。
福建省漳州市,九龙江如一条玉带穿城而过。河北日报记者张昊摄
“我自从‘九一八’东北事变、‘一二八’上海抗战之后,悲愤交集……仓卒离家,一切骨肉亲戚朋友无暇顾及辞别……救国才能顾家,国亡家安在!”在邯郸市晋冀鲁豫烈士陵园,读着高捷成烈士1937年写给家里的一封信,记者被他的一腔热血感动得心潮澎湃。
从23岁参加红军,到34岁对敌突围牺牲,作为党的金融事业的奠基人之一,高捷成在有限的生命历程中创立了红军会计工作制度,创办了冀南银行,为革命的“枪杆子”提供“钱袋子”支持。
邓小平曾说,“高捷成同志牺牲了,这是一个很大损失”。
4月21日,记者循着家书向南1700多公里,来到高捷成的家乡福建省漳州市。九龙江畔、圆山脚下,煮水、泡茶,高捷成的长孙高庆麟用当地传统待客方式迎接记者,展示了这封珍藏多年的家书。
一张泛黄的宣纸上,勾勾画画写满了字,落款处的红色印章已褪色。纸张外缘卷起的线头,说明这封信曾裱在布上,被一遍又一遍地翻看。
“从记事起,爷爷在我脑海里的印象除了一张照片外,还有这封奶奶用布头一层层包裹的家书。”57岁的高庆麟说,“这封信承载了全家人对爷爷的念想,是我们的‘传家宝’。”
1909年,高捷成出生在一个手工业者家庭,少年时常与进步学生一起讨论时局、参与革命斗争。为“读书救国”,他在大革命失败后考入厦门大学攻读经济学。
1932年,红军攻克漳州,已回乡工作的高捷成欣喜万分。为支持革命事业,他四处奔走为红军筹款,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和人脉关系,在很短的时间内在漳州筹集资金100多万元。
“爷爷的才能得到了红军的重视。动员之下,他决定随红军前往瑞金。但这一走,不仅留下了结婚一年多的妻子,刚满三个月大的儿子,还有一笔不小的欠款。”高庆麟说。
为什么会有欠款?面对记者的问题,高庆麟缓缓讲述。
原来,高捷成从未停止革命救国。为帮助当地游击队购买武器和药品,高捷成不仅花光了自己的工资,还想尽办法筹钱资助,前后有2万多元。
高捷成离开不久,讨债的人便找上门。为了还债,高家变卖了经营的鞭炮厂以及所有房产,但这还是不够。高庆麟说,当时全家人省吃俭用,奶奶还接下了很多份手工活,常在油灯下熬到后半夜。
“我所欠挂百川银庄二万多元的债,时刻记念在心,本利至今当在三万余。国家得救,民族得存,清债还利当不短欠分文。”
离家五年后,高捷成在延安寄出第一封家书,特意提起这笔欠款。
“在家人的努力下,欠款最后还清了。”摩挲着书信上的字,高庆麟百感交集,“爷爷在信里称自己是‘不肖高家浪荡子弟’,希望得到原谅,其实家人从不怨恨他,只盼他‘救国’后早点回家。”
但最终,也没等来团聚。
“七七事变”后,转战华北的高捷成在太行山区创办冀南银行,并担任首任行长,与敌人展开金融战。艰难条件下,高捷成与银行业务人员一手拿枪、一手拿账,保障了军需民用,巩固了根据地经济建设,为抗战胜利提供了有力支持。
1943年5月14日,前去布置货币斗争任务的高捷成一行在邢台市内丘县白鹿角村遭遇日军突袭。为保护机密文件,掩护战友突围,高捷成不幸牺牲,年仅34岁。
“他牺牲的消息,家里人到1951年才知道。”高庆麟说,可能爷爷在参军时特意错写了籍贯,“信里信外,他始终惦记着家人。”
“志向所趋,海浪风波在所难阻!”再次读起眼前这页泛黄的信笺,记者仿佛看到国家危难之际,一名青年踱步九龙江边,在家与国之间作出抉择。
临近中午,采访暂告一段落,高庆麟告诉记者,下午要在单位组织的党史学习中讲述爷爷的革命事迹。虽身死冀西,但高捷成的革命事迹仍在家乡闽南传颂着。
从漳州出发不到1个小时,便到达鹭岛厦门。在高捷成求学过的厦门大学,记者看到他的这封家书被仔细装裱,挂在经济学院大楼的走廊上,供来往师生阅读、瞻仰。
“誓不求中华民族之解放,当不为中华民族黄帝子孙之一人……”读起这份家书,厦门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朱孟楠教授不无感慨,“高捷成在金融方面所作的贡献,无论对当时的根据地经济建设,还是对未来中国人民银行的成立,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他的革命经历,正体现了学校‘爱国、革命、自强、科学’的优良校风。”
近几年,学院通过重走高捷成革命之路、以高捷成事迹作为开学第一课等方式,追忆着曾经的校友。珍贵的红色基因,在广大青年学生中薪火相传。
4月22日,记者再次采访高庆麟。沿街而行来到漳州古城,文庙、石牌坊、闽南骑楼……曾经的老街,如今已经成为“网红”旅游地。江风吹拂、绿树摇曳,人们徜徉其中,悠闲惬意。
走到一个小区外,高庆麟指着不远处高耸的棕榈树说,那片就是他祖父出生的地方。“以前这里都是平房,房前的路还没现在一半宽,现在真是变得越来越美了。”
“昨天下午在单位念到那封家书时,很多人掉了眼泪,我也很感慨。”高庆麟说,“很想告诉爷爷,现在国家的变化有多大,他曾为之奋斗的金融事业,也已长成参天大树,垒起万丈高楼。”(河北日报记者霍相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