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收抢种度炎夏

2021-06-12 01:48:55 作者: 抢收抢种度炎

□夏俊山

一天天热起来。不禁想起年轻时的炎夏。那是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中学毕业回到生产队。里下河地区已经推行“三熟制”,大暑一到,早稻要抢收,晚稻要抢栽。

在“双抢”的日子里,大家几乎都是“鸡叫出门,鬼叫进门”,汗如雨下没手擦。

记得那天,天才蒙蒙亮,上工的哨子声就响了。大家纷纷来到田头。队长说:“今天必须把这块田的稻子全部收割上场,晚上脱粒!”就像听到军令,妇女们立刻低头挥刀,一人五尺宽,拼着命往前割。每位妇女后面跟着一名男工,前面的割,后面的挑。为了不窝工,挑稻的男工有两副草编的帘子。一副上了肩,另一副就丢下。队长照顾我,分给我的任务是把割倒的稻抱起分堆,分别堆到平放的草帘子上。挑稻的来了,抓住两只草帘子的两边的绳子,分别往扁担两头一套,吼一声号子,站直了就走。

很快,我就发现,把割倒的稻子分堆抱起放在草帘子上也是很苦的。稻田不比麦田,泥是烂的,有些地方还有残留的水,脚一踩一片泥泞,没多久,汗水泥水就湿透全身,一双裸露的手臂也被稻叶划出一道道血痕。最难熬的是午后,赤日炎炎,热浪滚滚,树叶子也仿佛烧焦了一般,一动也不动。风扇城里才有,而且不是个人的。农民避暑,最常见的是找一处树荫或家中的泥地上,铺一块塑料薄膜,躺在薄膜上借助泥土降温,我也学着这样做,躺在薄膜上打了个盹儿,上工的时间又到了。唉,节令不等人啊。没办法,我三步并两步,赤脚跨进了稻田。一会儿,感觉脚有点痒,有点痛,一看不得了,是蚂蟥,那软绵绵的东西用吸盘在喝血,用手一拉变得老长,恶狠狠一扔,这时,血一下就把脚背染红了一片。再看看手臂上的血痕,一道道已经鼓了起来——这活不能再干了!我向队长提出:我也挑稻!

挑稻快速走动,一般不会被蚂蟥叮,也不会划伤手臂,但沉重的担子会把肩头压得又红又肿,为了减轻疼痛,我忍不住用手托扁担,结果招来嘲笑:你呀,看起来就不像干活的。看看,哪个像你?我红了脸,收回手,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收工,看看肩头,皮都磨破了。队长却说:你看他们,哪个肩上没压出疙瘩肉?晚上不准当逃兵,吃过夜饭就脱粒,你选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我太想休息了,就选了下半夜。不料上半夜我根本睡不着,草屋里蚊虫飞舞,躺在棉纱蚊帐里,使劲摇蒲扇,还是汗湿了竹篾席子。暴晒一天,皮肤大面积发红,起了小疙瘩,大概是灼伤,一碰就疼,身也不敢翻,还没合眼,就到了下半夜。

队长把哨子吹得像要炸裂,不能再拖了,我疲惫不堪地来到晒场,队长见我迟了,教育我说:“毛主席讲,中国人连都死不怕,还怕困难吗?我17岁就上河工,饿得前心贴后背,重担不离肩。你才暴晒了一天,就这样子。你有17岁了吧,起码可以吃饱肚子了,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田鸡蹦三下,还得喘口气呢。可我不能怨队长,农谚:“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抢收抢种是容不得我们歇劲喘气的,我总是感到紧张得就像打仗:脱粒机轰鸣,这边稻谷还没入仓,那边又忙着插秧,妇女们成天泡在水田里,上晒下蒸,不少人手丫、脚丫都烂了。男劳力一人一根扁担,号子一阵接一阵——有人舍不得磨破衣裳,整个夏天都光着上身,仅有的两条大裆短裤,一天一轮换着穿……

如今,久居城里,我竟有了“城里不知季节已变换”的感觉,当老母亲说起乡下已是农忙时节,我才蓦然忆起年轻时的炎夏,想起抢收抢种的岁月。 2021-06-12 00:00:00:06356803抢收抢种度炎夏/enpproperty

来源:南通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