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肖慧 丁时慧
今年41岁的单身男人宋廷辉，家里收拾得简单而清爽。没有过多的家具和装饰，所有物品都摆放整齐。
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是卧室白墙上早已风干斑驳的一片红色血印。“我哥实在是太遭孽了啊！希望他下辈子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宋廷辉叹了口气说，这是患有亨廷顿舞蹈症的哥哥生前留下的痕迹，自己一直舍不得清理。
宋廷辉是安乡县深柳镇五总社区的居民，早年父母双亡的他和哥哥宋勇春相依为命。2015年，哥哥因病半身瘫痪，还失去了语言能力，连吃饭、穿衣、起床这些最简单的事都不能自理。直到今年元旦节哥哥去世，宋廷辉一直不离不弃贴身照顾，此举在周边传为佳话。
“哥哥生了病，我心里难受又自责。”
患上亨廷顿舞蹈症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手脚会不受控制地“舞蹈”起来。在这个病症的影响下，宋勇春的四肢、脸等部位会突然、快速地跳动或抽动，后来还导致了瘫痪与神志不清。
“厂里不要我了！嫌我控制不住手脚影响搞事。”早年间，兄弟两人都在外地务工，直到2010年的一通电话，宋廷辉才知道哥哥的身体出了些状况。
“没想到才几年时间我哥就变了个样子。”宋延辉明显不愿意回忆，沉默半天才开口。原来，2015年，他再次回家看到满屋的积水和冰箱里发黑的芋头，才知道哥哥已经没办法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我哥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都那样了，我怎么可能不管！”宋延辉毅然辞去了工作，花几百块钱在常德市火车站附近租了个带厨房的单间，还买了一辆摩托车在附近跑出租。每天早上，宋延辉给哥哥宋勇春做好早餐，简单收拾家务后才出门，隔两三个小时就回家看看，担心哥哥从床上摔下来。一日三餐，洗脸、洗澡、换洗衣服、服药……怕哥哥长期闷在出租屋里影响心情，宋廷辉会找来轮椅，推着他在周边公园和大街小巷散散心，边走边跟哥哥讲外面的趣闻趣事，讲哥俩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尽管时刻小心照顾，但宋勇春的病情依然在恶化，从勉强行走到完全无法站立。2018年5月的一天，宋延辉接完几趟活儿赶回家，进门就喊“哥”，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吓坏了，宋勇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摔下来，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直哼哼。“把我吓死了，吓死了。”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宋延辉还是连声说了好几次“吓死了”。看得出来，他是既心疼又自责。
也正是这次事件后，他决定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把哥哥带回安乡老家全职照顾。
“只要哥哥还在，我们就还能相互依靠，苦一点也没关系。”
宋廷辉没去工作的那几年，一点都没闲着。
宋勇春受疾病折磨，总是一次次用手捶打墙面、铁柜，双手常常鲜血淋漓。虽然宋廷辉每次都尽可能拦着，病人的力气却大得出奇，拦不住的时候自己身上也落了一身伤。
刘国兵就住在兄弟俩隔壁，他常常听到锤墙、砸碗的声音，“从没听到小宋吼过他哥一次。”在他的印象里，兄弟俩这几年总是一起出现，天气好的时候，宋廷辉就推着宋勇春在走廊里晒晒太阳。偶尔有事情要出门了，宋廷辉会来敲门，拜托他多关照下宋勇春，以防出现紧急情况。
宋勇春大小便失禁，宋廷辉就买了7床床单，每天用手换洗好几次；尿不湿的价格太贵，他就自己缝制了几个布棉条，洗洗就还能反复使用。“有时候刚换好的床单又马上弄脏了，我也会觉得心烦，但一想，哥哥这么遭孽，也希望他身上能干干净净的。”
宋勇春要长期服药，没有收入来源的宋廷辉每个月把自己的开销控制在500元以内，给哥哥的饭菜里却顿顿有肉。
宋勇春吃顿饭很难，有时候饭菜含在嘴里却迟迟无法吞咽，有时候嚼着嚼着就吐得身上、地上到处都是。宋廷辉也从不着急，饭菜放凉了就再热热重新喂，一顿饭下来常常要花上个把小时。宋勇春晚上睡不安宁，总是不受控制地乱抓、乱踢。宋廷辉就干脆买了个大的双人床，和哥哥睡在一起。说来也奇怪，抱着弟弟睡觉的宋勇春，呻吟声少了许多，也睡得更安稳了。
……
照顾病人如同照顾小孩，需要格外多的耐心。买菜、做饭、喂水、喂饭、洗脸、洗脚、擦洗身子、洗衣、端屎端尿、求医问药……宋廷辉几乎没有了个人生活，24小时都陪在哥哥身边。在他看来，只要哥哥还在身边，世界上就还有个亲人，自己也就有了依靠、不会孤单。
“这俩兄弟是真感情，我们每次突击走访都非常感动。他家里干净，没有一丝异味，长年卧床的哥哥也从未长过暗疮。能坚持一天两天正常，但能坚持这么多年，真的不容易。”五总社区民政专干梁美蓉这样评价。
“我会带着哥哥那份牵挂，好好生活下去。”
今年元旦，宋勇春因病抢救无效死亡，宋廷辉将其归咎为自己照顾失职。“如果照顾得更好些，哥哥肯定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原来，去年下旬，花光了积蓄的宋廷辉不得已再次出门谋生。为了维持生计又兼顾到照顾哥哥，他在家附近租了一间小门面，专营电子监控设备的销售、安装、售后维修一条龙服务。虽然在自己房间里装了监控，可以随时察看哥哥的状况，但他还是挨家挨户和邻居说明了情况，以防万一。
让宋廷辉没料到的是，虽然一再小心陪护，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哥哥就病情恶化、逝世。
“15岁没了爹，但别人也不敢欺负我，因为我有哥哥。”在宋廷辉眼里，年长2岁的哥哥，是如父亲一般的长兄，也是从小到大相互陪伴的朋友，他一时无法接受哥哥的离去。起身去便利店买水喝，看到宋勇春最喜欢喝的阿萨姆奶茶，眼前全是那个总对着他傻笑的哥哥，仿佛哥哥还在等他回家；一直没舍得扔掉的大号洗澡盆还占据着卫生间的大部分空间，仿佛哥哥还乖乖坐在里面，等他帮忙洗澡……
“这辈子能有个哥哥，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虽然现在已经孤身一人，但也要带着哥哥的那份牵挂好好生活下去，我知道，他希望我过得好！”
6月13日，宋勇春离开人世半年后，宋廷辉终于决定离开安乡。他购置了好几箱新网线，准备在常德市城区开个小门店，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采访临了，他告诉我们，如果有下辈子，还是希望能和哥哥做兄弟，“想弥补一些心中的遗憾吧。只求他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一世顺遂、平安。” 2021-06-18 00:00:00:0——湖南好人宋廷辉不离不弃照顾瘫痪兄长的故事7595101“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enppropert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