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春红
故人相邀，我又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第一个工作单位。
一行人沿着石板里弄，说说笑笑拐过一道弯，当门前两棵巨大的雪松映入眼帘时，即便门面早已改弦易辙，幽幽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那是容纳我八年记忆的地方：天井、廊檐、水沟、花坛，还有那棵百年老桂。
初来乍到，正是八月桂花香的日子，整个校园都浸没在浓郁甘甜的芬芳之中。站在树下，听着总务处黄老师介绍：“这棵桂树有上百年树龄，是我们的镇校之宝，年年都开满一树花，十里飘香！毕竟人家可是从月宫中来的天外贵客！”那是我第一次和这个有趣的老头打交道，他总是随口就能说出几个笑话，一本正经地逗得别人哈哈大笑。我那时正值“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年龄，当下就摇头晃脑地应和道：“清香不与群芳并，仙种原从月中来。黄老师，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黄老师的表情有些意外，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看来，我们学校又要多一位才女了！”
后来我才知道，黄老师是学校当之无愧的才子，文章、诗歌、话剧本子，他都略通一二，当地但凡有什么文艺比赛，多半会邀请黄老师出山。有一年萧山区教师文艺汇演，黄老师创作的《三句半》斩获一等奖，连续巡演半年之久，风头之盛可谓镇小建校以来第一人。
千禧年九月，莫校长新官上任，进入学校第一件事，不开会，不谈话，就是走遍校园每个角落。喜欢书画的他很快就定下了“美化校园环境，提升文化内涵”的方案，在他的带领下，男老师们自力更生，刷白了校园里每一堵墙壁。莫校长亲自在纤尘不染的墙壁上勾勒出严谨工整又不失大气的美术字，我们用红色颜料一一上色。最后一幢教学楼前面的天井里，西墙上那一行醒目的字：“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正是我的杰作。一有空，我就提着颜料桶，拿着小刷子，站在板凳上，提起胳膊，悬空细细描摹。那本该是我负责的区域，但我的手劲确实有点差，涂了几个字，胳膊就酸得几乎要废了，涂色的手抖得厉害。莫校长笑着接过了我的活，一边取笑我“怎么这么没用”，一边却把剩下的字全部涂完了。不过，功劳依然是我的。
还有桂树后那间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办公室内，“百年耕耘，我心依旧”还是来自我的创作呢！当时莫校长问我这里可以写什么字，我沉吟半晌，灵光一闪，八个字脱口而出。莫校长当时未做点评，事后却把这几个字写到了办公室最醒目之处，这无声的褒奖让我得意许久。
宿舍楼早已变成了当地居民新建的别墅，楼前的操场也荡然无存，但我却依然记得那一片荒草覆盖的乱石地。莫校长亲自动手，花费了足足一周的时间，才将上面的杂草和乱石清理干净，浇筑了水泥，愣是在这个弹丸之地，开辟出我校的篮球场，不仅吸引了我校爱好运动的男老师们，更把邻近学校、信用社、镇政府里的男青年也聚集于此。每天傍晚，我们一群女教师就趴在宿舍楼的栏杆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楼下的篮球比赛，时不时给出最热情的喝彩和最热烈的掌声，那是一段多么赏心悦目的时光啊！
一路细心寻访着那些从精心改造之中遗漏下的些微痕迹，一路回忆着镇小往事，眼前的建筑都焕然一新，而记忆却渗透出古朴柔婉的气息，这些遥远的记忆或许会沉睡，但只要一有机会，如此刻这般，它们就会瞬间清醒过来，再现当年所有的美好。
来源：萧山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