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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雪给她姐打了很多次电话，“天冷了，妈老是担心你的胃病，你不回来看看她？”李金雨知道她妈是啥意思，“行了，你告诉妈，要还是因为那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李金雪夹在她姐的刚烈和她妈的固执之间，只能两头劝，“老姐，你就回来一趟吧，咱赶紧找人把这事给解决了，外人都憋着劲看咱们家的热闹呢。”李金雨不理这茬，“看呗，这些年咱们家的热闹还少吗？”李金雪不吱声了，她不敢跟她姐硬碰硬。李金雨一向脾气暴，发起火来六亲不认。李金雨之所以跟家里杠上，是因为救不救她爸的问题。她爸因为参与诈骗被抓，听说会被判几年。李金雨听到这个消息时，长叹一声贱人自有天收。想当初，他们一家四口也曾是和和美美的幸福一家人。她爸妈虽说是旧式婚姻，却非常恩爱。李金雨十四岁那年，她爸出轨，不光外人看热闹，就连李金雨她奶奶都觉得儿子出轨有理，谁让李金雨她妈生了俩闺女呢？那几年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李金雨陪着她妈抵抗着来自全世界的恶意，她想让她妈离婚，逼过很多次，她妈不肯，舍不得她爸，哪怕她爸在外面已经生出了儿子。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让李金雨直接对男人这个物种产生了排斥，一提起她爸她就恶心想吐。后来，她爸因为酒后中风只剩下半条命，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时，那女人也趁机带着儿子跑了。她妈居然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了这个渣男。因为这事，李金雨和她妈吵了很多次。现在好了，他自己作死。老天爷总算是开了眼，李金雨恨不得他多判几年，怎么可能会想办法搭救他？周五那天，李金雪又来电话了，“姐，这次你一定得回来，周末是妮妮生日。”这让李金雨有点意外。李金雪结婚早，妮妮出生那会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看小人长得又黑又皱巴，根本就不像她，她连看都懒得看。后来妮妮还没满三岁，李金雪又怀了二胎，生了个儿子。这几年她的心思都在小宝身上，从没正儿八经地给妮妮过生日，每次都是李金雨这个当大姨的张罗。这会儿，她妹突然对女儿好了起来，李金雨这心里自然多了份柔软。她一点都没犹豫，“正好，我给妮妮买了套乐高，明天给她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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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金雨她妈做了一大桌子饭，还殷勤地给她夹了个超大个的炸虾。谁都知道这是场鸿门宴，李金雨不主动提那件事，她妈和她妹谁也不敢先开口。李金雨避开她妈的眼神，拆开蛋糕盒，刚给妮妮戴好皇冠，小宝就过来了。他走路还没那么利索，小手却很有劲，一把就夺走了妮妮头上的皇冠，歪挂在自己头上。妮妮回头看看她妈，没敢哭，满脸的弱小无助可怜。李金雨皱皱眉，这小宝纯粹就是被她妹给惯坏的，“你看看你儿子，今天可是给妮妮过生日！”李金雪看了她姐，笑了笑，“姐，一个纸糊的玩意，你也跟着当真。妮妮是姐姐，她愿意让着弟弟的，妮妮最懂事了。”受了表扬的妮妮，眼睛里一下子有了神，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一扫刚才的委屈和落寞，甚至还帮着弟弟正了正头上的皇冠。李金雨很心疼，妮妮小小年纪就已经意识到，她只有对弟弟的好，才能在妈妈那里得到爱和肯定，这哪里是乖巧懂事，这根本就是一种驯服。李金雨恨得咬牙，当年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怎么就没给李金雪留下一点教训？吃过饭后，她妈和李金雪去厨房洗碗，李金雨拿出那套乐高，“妮妮，这是大姨送你的生日礼物。”妮妮拿着玩具，兴奋得扑进她的怀里，一连串地说着谢谢大姨。李金雨三十出头还没结婚，对这个外甥女就像亲闺女似的。从小给她买奶粉买尿布买衣物，尽量弥补她在亲妈那儿受的冷落。所以，妮妮从小就跟她最亲。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小宝，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就要抢。李金雨薅住他的小手瞪着他，“记住，那是姐姐的东西，你不许抢。你要想玩，可以跟姐姐好好说。”小宝挣了挣，怎么也挣不脱，小嘴一扁，就想哭。妮妮一看他这个表情，赶紧把手里的玩具递了过去，又被李金雨拦住了。李金雨刚要教育妮妮不要太迁就弟弟，有些分神，那边小宝竟然张嘴就咬住了她的手。李金雨“啊”地大叫了一声，甩了好几下才甩开小宝。小宝“哇”的一声哭出来，李金雪听到动静，大呼小叫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哎哟，怎么了乖乖？”李金雨的手上已经被咬出了血印，气呼呼地喊着，“你这孩子是属狗的吗？”李金雪不敢训她姐，就转头找妮妮的责任，“是不是你又惹着弟弟了？”妮妮看着妈妈的表情，赶紧解释，“是大姨凶弟弟了，弟弟才咬了她。”李金雨看着自己从小疼到现在，又在刚才这一瞬间倒戈的妮妮，背后涌起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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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雪给小宝擦了擦了眼泪，转过身冲她妈笑，“还是小宝厉害，敢惹咱们家的阎王爷。”李金雨压了一晚上的那股火被终于这句话撩了起来，“李金雪，你把儿子养成这样还很得意是吧？你的生活已经毁在他手里了你知不知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日子，为了生这个儿子，工作没有了，微商也做不了了。你是想把自己拴得再牢一点吗？你也是个受过教育的九零后，这脑子怎么跟你爸那个老渣男没啥区别？”李金雪立马不干了，“是，你把那老渣男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当然是最爽脆痛快的，也是最能让人鼓掌叫好的。可那是咱亲爸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知道我该恨他，有时我明明恨他到骨子里，可一转眼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爱他。我在外面上学的时候，他每个月都会偷偷来看我，带我去吃好吃的。我生病的时候打吊针，他在旁边各种担心；后来，他的养鸡场垮了，经济上很窘迫，我偷偷塞给他点钱，他从来不要，怕增加我的负担。他对你也一样啊，知道你脾气犟，不敢直接去找你，买了东西让我带给你。”李金雨嫌她妹不争气，“他是你爸，对你那点好也是应该的。”李金雪立马抓住了理，“凭什么他做的好的就是应该的，做的坏的就得万劫不复？他只是个普通男人，他做了很多错事，他不能像电视剧里的爸爸那样做我们的依靠、榜样和前进的动力。这虽然是个缺憾，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得拿他当一辈子仇人啊。”李金雨对她妹很无语，“李金雪，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跟他感同身受吗？因为你跟他是一类人。你以为自己生个儿子你老公就对你好了？你怎么这么蠢？”这话直接戳了李金雪的肺管子，“好好好，我生了女儿又生儿子就是重男轻女，就是蠢。你才是真正的独立女性，精神独立，经济也独立，你愿意孤独终老，可以一直不结婚不生孩子。可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们都得跟你一样？”李金雪从没这么忤逆过她姐，她边说边哭，一向嘴毒的李金雨竟然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两个孩子吓得一声不敢吭，跑进屋里睡觉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李金雨、李金雪，和她妈。来自亲人的伤害往往是最有效的，她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牌，也更明白彼此的软肋。她们辛辛苦苦维持了十几年的母女、姐妹互相依靠的情谊，彻底被撕破了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