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贡就是捡钱,不捡白不捡。
朱棣虽然规定日本“十年一贡,只限两船,人数两百”,但日本方面并不严格遵守,在缩短朝贡时间、增加货物数量上下文章,明廷也睁只眼闭只眼。因为获利巨大,将军、武士、社寺僧人、各地商人,都把朝贡看作发财的大好机会,想方设法地挤进朝贡团。所以,朝贡团的成员人数越来越庞杂,货物越来越多,如有一年来了10艘朝贡船,总人数达到1200人,货物超过规定十几倍。
而日本朝贡团的人员素质之差,和当年“容止温雅”的遣唐使判若云泥。有喝酒闹事的,有勒索要价的,甚至还有持刀在闹市杀人的,但这些不法行为都被明廷以“勿失人心”纵容放过。
但明世宗朱厚在位时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外交事件,明廷再也无法纵容,终于使得明日百年朝贡史戛然而止。
这起事件发生在日本朝贡的指定港口宁波,叫做“宁波争贡事件”。
事情得先从日本国内说起。十四世纪中叶,室町幕府到了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期间,已经逐渐丧失了大权,一些幕府重臣和地方大名、豪族成了真正说话管用的人。因为争权夺利,公元1467(日本应仁元年),大名、豪族之间爆发了波及全国的战乱,战乱后国内群雄割据的局面开始形成。一般认为,“应仁之乱”标志着日本战国时代的开始。
对明朝贡是块肥肉,谁不红眼?明朝和日本的朝贡贸易是“勘合”制,即由明政府颁发勘合——符契文书,日本商船到中国后只有拿出勘合交验,才准许贸易。于是,失去秩序的日本国内,一场争夺勘合的暗战率先打响。
明正德八年(1513年),日本朝贡使桂悟一行回国时,携带的新勘合在半途被九州豪族大内氏夺去。明嘉靖二年(1523年)大内氏派使者宗设谦道率三百人乘三艘朝贡船,于4月抵达宁波。看到大内氏独占朝贡,控制京都的豪族细川氏当然不满,立刻向幕府表示也要分一杯羹。幕府不敢拒绝,但新勘合又没有送到京都,只好拿过期作废的旧勘合交给细川氏。
细川氏赶紧也派出一艘朝贡船,以瑞佐鸾冈为正使,宋素卿为副使,大概比宗设谦道一行迟了3天左右才抵达宁波。
这个宋素卿是中国浙江人,幼年被叔父抵债给日本商人,后来仗着熟悉两国国情,频繁来往于中日之间做贸易掮客,得到细川氏的重用,此前已经出使过中国。
按明朝惯例,凡是外邦来贡,查阅货物和设宴招待,都是以时间先后为序。但宁波市舶司(专管对外贸易的部门)的执事太监赖恩私下接受了宋素卿的贿赂,违例先查了瑞佐鸾冈的货物,而且虽然发现勘合的新旧问题也装作没看见。接着,在嘉宾堂设宴安排座次时,又让瑞佐鸾冈坐在宗设谦道之上——这下捅了马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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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设谦道当场爆发了:“我的勘合新,他的勘合旧;我的船先到,他的船后到。可那个混蛋居然坐在我上面?!”
日本人可能是世界上对屁股位置最讲究的民族,他们对座次的严格和敏感程度,外国人很难理解。比如,家臣拜见主家,谁排第一个,谁排第二个,一点错不得,错了要切腹的;一家人吃饭,爸爸坐哪里,妈妈坐哪里,儿子坐哪里,也是错不得,错了要吃耳光的。外交上,座次更是名分问题,唐朝发生的日本和高丽“争长事件”也是争座次。
宗设谦道涨红脸与瑞佐鸾冈争吵起来,拿了宋素卿好处的市舶司当然偏向瑞佐鸾冈,不但不隔离冲突双方,反而马上向瑞佐鸾冈的人提供兵器。可宗设谦道方人多,而且大多为九州的海盗无赖,当场杀了瑞佐鸾冈,砸了嘉宾堂。接着,宗设谦道一伙追杀宋素卿一直追到绍兴城下,再折回宁波时沿途杀掠,夺船逃向大海。明朝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率官军追赶,不幸战死,指挥袁琏被掳,朝野大震。
这起事件的源头虽然是因为日本国内的混乱,导致两使争贡,但中国人宋素卿的走后门和中国“海关”的渎职,才是肇事的导火索。
案发后,宋素卿被捕,后病死在狱中。明世宗朱厚托琉球入贡使转交日本国王书信,要求逮捕宗设谦道归案,送还袁琏,不然将断绝朝贡。但由于日本国内实在太乱,始终没有回音。嘉靖八年(1529年),给事中夏言奏称此祸起于市舶,朝廷于是撤消了宁波市舶司,关上了朝贡的大门。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春,不甘心的大内氏组成第十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贡团,四艘船六百余人,载满货物抵达宁波,被拒绝进港,无奈扬帆而去。
近百年的明日朝贡贸易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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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界一般把“宁波争贡”作为嘉靖倭乱的导火索,因为断了官方的朝贡,加上嘉靖年间越来越严格的禁海令,所以导致倭寇大举入侵。但就算没有断绝朝贡,倭寇还是没有根除,只是程度大小的问题。
日本人顺则朝贡,逆则为寇,从此撕下称臣的面具,赤裸裸的双刀杀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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