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近代中日关系,多数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那场埋葬洋务运动的甲午战争。相较而言,1874年日本侵台事件则被严重低估。其实,它同样极大影响了中国历史的走向。
这种影响,尤其落实在一个人身上。当旁人只知道破口大骂时,他却抓住时机,重新缔造了新的军事王国!
他,就是提出“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李鸿章。
一场耗时14年之久的太平天国运动,彻底改变了清朝权力格局,催生了一批汉族地方势力。当对手被镇压后,看似风光无限的诸位大佬,随时都面临灭顶之灾。曾国藩的湘军走上复员老路,李鸿章则在镇压捻军等内部势力之后,借助天津教案成功入主直隶和北洋,暂时化解了淮军的去留难题。但这毕竟只是应急措施,淮军未能获得正式名分,且铭军等精锐力量仍面临裁撤压力(因西北乱局未了,铭军尚有存在价值)。
李鸿章的计划,是以淮军取代绿营,改革军制,使其成为应对西方列强的主要军事力量,亦即建立以淮军为核心的国防体系。但朝廷迟迟不肯表态,曾国藩的去世,又让李鸿章失去一位重要政治盟友,他面对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关键是,淮军内部以刘铭传为首的大将,纷纷萌生退隐之念,而李鸿章也不愿意看见精锐力量在平叛中继续被消耗!
网络配图
矛盾点在哪?绿营。它虽然早已丧失战斗力,却拥有清廷的正规编制。相反,淮军则属于体制外的非正规部队。通俗点说: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后养的。(鬼才相信,亲生的和后养的没区别)
对于如何解决战时军事双轨制,朝廷也头疼得想撞墙。改造绿营吧,没啥效果;重用淮军吧,又种种不放心。云南总督提出“改勇为兵”,其实也不可行,一来没那么多岗位,二来相当于回到旧有军制。
李鸿章也特别反对恢复旧军制,说得很吓人:
“不变兵制,窃谓继今以往营武竟无用处。今举朝无不以复旧制为言,于兵事亦仍旧章,是促之危亡耳。”
尽管一百个不愿意裁撤淮军,但在巨大压力尤其是军饷困难(户部刁难,因为你没编制)情况下,李鸿章不得不做出妥协,准备接受现实。他给李翰章写信说:
“惟旧部淮军,分布各省,难遽遣撤,左右又无人可代料理,且恐遣撤不妥,每一念及,如芒在背。若能撤尽还朝,或居官回里,亦身心俱泰耳。”
就在李鸿章进退两难,准备放弃部分淮军时,日本侵台事件爆发,让整个局势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历史,总是充满戏剧性,精彩程度不输小说和电影!
总理衙门
关于日本准备入侵台湾,李鸿章早已收到线报(也函告总理衙门),只是不相信日本人会这么做。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日本兵在牡丹社登陆。清廷派沈葆桢为钦差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全权应对此次危机。
网络配图
作为北洋大臣,李鸿章与此事并无直接关系,但有义务提供协助。沈葆桢的应对方案里,也明确提出调集直隶、江苏等轮船协助防守。抵达台湾后,沈葆桢就给李鸿章写了一封信,信中说:
“初三到澎湖,周历履勘。台南数百里,飓风作时,舍此无可泊船,故为台、厦第一关键。而其地之瘠苦平衍,为生平所未见。故守之极难,徘徊久之,迄不知所下手处。炮台雉堞厚不数寸,并无一炮。照洋法修之,亦非一台所能兼顾。”
沈葆桢的来信,让李鸿章眼前一亮。他预感到,一个让淮军实现华丽转身的千载难逢的时机,摆在了眼前,必须牢牢抓住!尽管内心狂喜,老道的李鸿章在回信中却丝毫未提出兵相助,只说福建洋枪队太少,不足以对抗日本陆军。他在等,等沈葆桢上奏朝廷后,再提出协助事宜,如此则顺理成章。
沈葆桢很快上奏,声称福建陆勇寥寥,台湾仅两营,不足防御,筹划招募兵勇设防。得到消息后,李鸿章立即给沈葆桢写信,说“岂能徒手吓贼”,必须调派洋枪队,而放眼国内,走在西化最前列的无疑首推淮军,并推荐了几位大将,同时表示金陵和天津机器局可以提供军火。
在尚未收到沈葆桢回信的情况下,李鸿章就致函江苏巡抚张树声和两江总督李宗熙,提前透露援台事宜。言语间,坦露淮军出现转机的兴奋之情:
“弟久经患难,岂敢骤议裁撤,特怵于喧聒之众口耳。”
意思是,我李鸿章之所以同意裁撤淮军,实在是受够朝廷那帮孙子聒噪的无奈之举。
紧接着,他致函总理衙门,言明援台及加强战备的重要性。
随后,他再次致函沈葆桢,说明援台一事已函告总理衙门及两位督抚,并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敝军本拟渐次裁撤,以节饷需,闻台湾消息乃中止。除津郡万余留卫畿辅,陕防万人相距较远,惟唐俊侯定奎驻防徐州闲地,尚算大枝枪队,虽不敢云惯战,尚可略助声势。”
他甚至告知陕西巡抚,如果中日协商不成,将派铭军十三营(淮军在陕西的精锐)“整备航海赴援”。
网络配图
经过几天的焦急等待,沈葆桢终于回信,但只字未提借兵之事。这是因为,当时信息传递比较迟缓,沈葆桢回信时并未收到李鸿章第二封信。在这种情况下,沈葆桢上奏朝廷,请调派北洋和南洋洋枪队援台。也就是说,在借兵一事上,两人其实不谋而合。只是,借调北洋部队偏离了李鸿章的本意,所以他向朝廷奏请按他的计划来做,得到批准。在接到调兵上谕前,沈葆桢先收到了李鸿章的第二封信函,自称:“如久旱得霖,大喜过望。”(真为当时的信息传递效率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