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人民公社出现的，是公共食堂。由于社员交出了全部自留地，并将私有房基、牲畜、林木等生产资料也都转归公社所有，公社下属各个生产大队都以生产队为单位组织了公共食堂，全国共计有数百万个公共食堂。"鼓足干劲生产，放开肚皮吃饭"是那时最为流行的口号。
三
其时，歌颂互助组、合作社到人民公社的文学作品层出不穷，著名的有长篇小说如柳青的《创业史》和浩然的《金光大道》、《艳阳天》等。《创业史》中的部分章节被选入中学语文课本。
流传更广的，恐怕是那首歌曲《社员都是向阳花》：“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藤儿越肥瓜越甜，藤儿越壮瓜越大……”
公共食堂带来的后果，就不用多说了。毕竟，还有很多亲历者在，而更多的被那样一场洪流所埋葬的生命，成为躲闪在各种记录与材料之中的数字，似乎那一切，并不曾发生过。
但要说人们已经忘记了人民公社，忘记了公共食堂，也并不准确。比如，很多城市的街头，遍布着以“人民公社”、“公共食堂”命名的餐馆，里面的装修风格，与五六十年代的场景并无二致，墙上贴着当年的语录，服务员的装束乃至一只小小的餐具，都刻意模仿当年的印记，努力营造一种穿越感。
人声沸腾，食客个个兴高采烈，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怀念那个狂飙突进的年代。
也许是对这种怀旧心理的奖赏，几个月前，一个在社交媒体上疯转的新闻是，为了进一步明确供销合作社的地位性质与职责任务，2019年10月7日，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就《供销合作社条例（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很多人认为这意味着消失已久的供销社即将卷土重来。
供销社是一个与人民公社如影随形的名词。在计划经济年代，供销社靠统购统销包揽了中国几亿农民的买与卖。小时候，我就有过到供销社打酱油的经历，小小年纪的我，已经感觉到供销社售货员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因为，你所需要的一切商品，都在那三尺柜台之内，别无分店。你的生活，被供销社牢牢控制。
供销社也当然天生与各种票证联系在一起。物资匮乏的年代，几乎什么东西都要凭票购买，限量供应。
网上看到一个故事说，有一次，一个人在供销社排队买米，却发现自己只带了米票，忘了带盛米的口袋。如果回家去拿口袋，再回来后就买不到米了。这个人急得抓耳挠腮，死活占着柜台不肯走。后来，售货员急中生智，让他脱下裤子，绑住裤脚，用裤筒当“口袋”装米。
四
现在再插播另一条新闻。
同样是山西，平遥县上百个家庭经过数年乃至十几年的努力，甚至有的花费了数十万元，终于讨回了祖辈留下的房产，却不料只因一纸通知，祖屋即得而复失——2020年6月，他们收到了平遥县政府发来的《撤销“落实私房产权通知书”的告知书》，其中称根据相关文件规定，“已纳入改造的私有出租房屋，一律属于国家所有。”
这不是网传消息，而来自于今年8月的《财经》杂志报道。
这条不太引人注意的新闻，背后所隐含的信息，颇令人悚然心惊。
平遥，离我们并不遥远。也就是一纸通知的距离而已。
《财经》杂志报道以这样的表述结尾——《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行政机关不得法外设定权力，没有法律法规依据不得作出减损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合法权益或者增加其义务的决定。
取消统购统销给人的创造力松绑、尊重神圣的私有财产，此两点是改革开放的两大价值支柱，也是社会的最大共识，具有压船石的意义，不可轻易撼动。
否则，我们真的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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