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政策日渐宽松,单身生育会被更多人接受吗?

2022-08-20 22:40:55 作者: 生育政策日渐

这两年刘昭妤也接触到一些城市中的未婚妈妈。2021年,刘昭妤参与制片的纪录片《未婚妈妈》上映,她因此认识一些“高知未婚妈妈”,“她们有些是海归,自己选精子生小孩,从事的职业有律师等,经济上有实力。”刘昭妤说,这些女性更希望获得认同感,不需要经济上的帮助,“她们想给自己一个说法,其实她们已经做了决定,无非是让我给她们打气鼓劲,因为她们有的可能是婚姻或者爱情不顺遂。”

婚姻和生育变迁

家庭结构与婚恋模式不断变化,身处变化时代中的个人不自觉地被裹挟前行,未婚妈妈们的选择背后有时代的印记。

杨菊华对《财经》记者表示,“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婚姻还是生育的前提,这个并没有动摇,但婚姻和生育之间内在的关联性有所松动。”杨菊华解释,这其中有多重因素:一是婚姻家庭观念的变迁,过去生育必须发生在婚姻内,但现在未婚生育越来越被社会、个人及其原生家庭接受;二是女性独立性的增强,女性经济能力大大提升,不再像过去,必须通过结婚才能生养孩子;三是性观念和性行为的改变,同居现象增多,有的女性怀孕后可能进入婚姻,有的女性没有进入婚姻,但希望把孩子留下来,就成为未婚生育。

一些单身女性做出生育决定后,很快被父母理解和接纳。陈晨的父母出生于20世纪30年代,两人退休前都是公务员。将分手和生育决定告诉父母时,陈晨还有些担心,相反父母很开通,“两个长辈认为没必要硬凑在一起。他们后来都觉得,这是我做的所有决定中最正确的。”陈晨说。

24岁的朱敏,19岁时未婚生下一子。朱敏称,儿子的到来是个意外,当时她年纪小,社会经验不是很多,但发现和前男友的价值观有偏差,对方还有家暴倾向,于是果断选择分手。朱敏的父亲起初劝和不劝分,但看不到男方会有改变,后来就放弃劝和。“家人支持我生下来,他们心疼我,担心打掉胎儿对身体有后遗症。”

生下孩子的前两三年,朱敏没有收入,经济上主要依靠家人,她也从刘昭妤处获得一些帮助。那几年,她在福建农村老家和父亲、继母一起生活,帮父亲卖海鲜。现在,她到县城打工,孩子交给父亲和继母带,“爸爸几乎所有的快乐都来源于这个小孩”。身在农村的一些亲友,会认为朱敏未婚生下孩子对她是个累赘,但朱敏想得很清楚,“选择不可能美好的婚姻,不如自己赚钱自己花。”前一次感情的创伤还未褪去,她暂时不想找对象,她的心思放在赚钱上,正在琢磨下班后去夜市卖炒酸奶补贴收入。

未婚生育现象在各个国家都有涌现。杨菊华介绍,近年来在欧洲、美国,有将近四成以上的生育是婚外生育。在儒家文化圈的国家或地区,受文化等因素影响对非婚生育有一些限制,不过近年来在日本、韩国也有增多趋势。2017年,日本有关部门曾做过一次人口调查统计,其中非婚出生的新生儿约占2%。“以前我做研究时,也发现日本的一些女性不想结婚,不想受婚姻的束缚和拖累,但是她们想当妈妈。”

目前还没有公开的数据统计出中国非婚生育的比例。2021年,魏伟的一项课题——中国第二次人口转变背景下的单身生育研究,入围2021年上海市社科规划年度课题立项名单,目前正在进行中。魏伟和他的合作者发现,很多未婚妈妈不愿意被称为未婚妈妈或非婚妈妈,这些词带有婚姻本位的色彩,她们倾向于叫单身妈妈,“她们认为我单身也可以成为母亲”。

魏伟表示,非婚生育,尤其是城市中的一些女性主动选择单身生育,带有明显的第二次人口转变的特征。城市中出现的主动、自愿的单身母亲群体,不仅体现个体自主权利,还更显现出与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交织嵌套,并且受现代婚姻和生育制度影响。

“第二次人口转变理论”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由欧洲学者提出。杨菊华告诉《财经》记者,“第二次人口转变”理论主要是解释婚姻家庭方面的转变,包括同居现象增多,不婚和晚婚、少生甚至不生等现象越来越普遍,婚外生育现象和离婚率上升。

中国持续走低的结婚数据和逐渐走高的离婚率日益引起关注。2022年3月,民政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结婚登记763.6万对,跌破800万对,创民政部自1986年开始公布结婚登记数据以来的历史新低。而中国的粗离婚率持续递增,1979年中国的粗离婚率(年度离婚数与总人口之比)为0.3‰,2000年时粗离婚率近1.0‰,2020年粗离婚率为3.1‰。

2022年8月1日,求是网发表一篇署名为国家卫健委党组的文章《谱写新时代人口工作新篇章》。该文提到,新时代中国人口发展面临着深刻而复杂的形势变化,人口负增长下“少子老龄化”将成为常态。育龄妇女生育意愿走低,“十四五”期间总人口将负增长。

生育政策渐变

律师董晓莹从2015年起接触单身生育群体,为单身妈妈提供法律援助,并关注单身女性的生育权益。今年7月中旬,董晓莹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单身妈妈政策上面临的障碍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技术上的,即冻卵能否向单身女性开放,一是单身生育能否享受生育保险。董晓莹表示,《社会保险法》并没有限制非婚生育申领生育保险待遇,但一些地方的计生条例给非婚生育享受生育保险待遇设置关卡。还有一些涉及公职人员因非婚生育面临的就业问题,在一些省份单身生育的公职人员会受到纪律处分。其他的一些障碍在近年来逐渐消除,比如非婚生子女上户口问题,取消社会抚养费征收等。

近年来,不断有代表委员呼吁保障单身女性的生育权,其中提到建议赋予单身女性实施辅助生育技术权利。在国家卫健委的官网,仍可查询到2017年原国家卫生计生委(下称“原国家卫计委”)给当年全国人大代表相关建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