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最世俗的女人非薛姨妈莫属。
她的所作所为都非常功利,无论是儿女的婚事,还是处理对内对外的关系,一切都是以世俗标准为原则。在这种原则指引下,她做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看不透的事情,其中贾母入朝随祭,不在家期间,她入住大观园,竟然不住女儿的5间大房,却偏偏住进了林黛玉的3间小房,就令人不解。
01
《红楼梦》第五十八回,宫里的一个老太妃死后,皇家大办丧事,规格奇高,贾母和王夫人要入朝随祭,所以让薛姨妈进园内照管。
大观园的建筑很多,每一个入住的人都有自己的房舍。薛姨妈入住时,薛宝钗的住处有了史湘云和香菱;李纨房里不仅有宝琴居住,还时常有李婶母女来往;迎春处有邢岫烟;探春虽然一人居住,但是赵姨娘与贾环时有进出;惜春处房屋狭小,林黛玉独自一人,所以她便住进了潇湘馆。
薛姨妈这种选择不合情理。
从亲情来看,母女情深,她最应该入住薛宝钗的蘅芜苑而不是林黛玉的潇湘馆。
从住房的情况看,蘅芜苑宽敞明亮,整个建筑不仅前面有一个大院子,而且是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比大观园几处都清雅。潇湘馆则是由三间房舍组成,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住房数量来看,蘅芜苑比潇湘馆宽敞的多。
从屋里的摆设看,薛宝钗的房间简单,刘姥姥跟着贾母到她屋里参观,看到屋里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林黛玉的潇湘馆内,窗下案上设着笔砚,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虽然整齐但也拥挤。
所以薛姨妈选择入住潇湘馆,让人生疑。
02
“选择即合理”。薛姨妈选择入住潇湘馆,自然有她选择的道理。
虽然潇湘馆不宽敞,林黛玉也不如薛宝钗亲,但是潇湘馆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潇湘馆是大观园里最好的建筑。潇湘馆的住房虽是一明两暗,但是从里间房内的小门出去到后院,又有两间小房,这使潇湘馆整体上由前后两院构成,是典型的古代建筑。
当然,最重要的是潇湘馆适宜薛姨妈居住。
薛姨妈入住潇湘馆是什么时节,很多人容易忽略。书中对此有过提及。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贾宝玉过生日,大家晚上偷偷到怡红院内喝酒,安排林黛玉的座位时,贾宝玉这样说道:宝玉忙说:“林妹妹怕冷,过这边靠板壁坐。”又拿个靠背垫着些。
由此可知,此时天气已冷。
薛宝钗的房间这时会是什么样呢?在此之前,刘姥姥跟着贾母到她房前,感受是这样的: “到了花溆的萝港之下,觉得阴森透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
林黛玉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呢?温暖如春。
《红楼梦》第五十二回,贾宝玉到潇湘馆,看见薛宝钗姐妹和邢岫烟在屋里,四个人围坐在熏笼上聊家常,紫鹃反而坐在暖阁里。一见他来,都笑着说:“又来了一个!可没了你的位置了。”宝玉微笑着说道:“好一幅‘冬闺集艳图’!这屋子比其他屋子都温暖,坐在这椅子上也不觉得冷。”
薛姨妈年纪大,选择住进暖和的屋子里,这是再正常不过了。
03
但是这个理由却说不出口。
为什么?因为薛姨妈一家在贾府里一直不受欢迎,她居住的情况很糟糕。
薛姨妈一家最初住的是梨香院,虽说原是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前厅后舍俱全,但他们来入住之前,已经空闲了好多年;后来戏班入住,他们一家又到了贾府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居住。无论在什么地方,其实都是贾府人不住人的地方,这种地方的设施条件自然很差。
所以薛姨妈在贾府屋檐下讨生活,虽然有亲戚的情分在,但过到并不好,可是又无法开口,毕竟“要饭吃的人无法嫌馊”。薛姨妈年纪渐大,作为商人之妇,对于她说,面子固然重要,但比起现实需要,还是需要为上,所以她才会顺水推舟,借照顾林黛玉之名,住进了潇湘馆。
但是这个很现实的理由,她实是无法说出口,毕竟一个贵妇人为了住得暖和一点,竟然不住自家姑娘房间,而选择了一个孤女房间,好说不好听。
“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作为末世之下的薛姨妈,其实命运也很悲苦,生活也很艰难,也有许多说不出口的苦衷,曹雪芹这样写来,其实深藏着一颗悲悯之心,是对薛姨妈是一种更深的理解和同情。
当然这个理由很难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和认可,尤其是在个人身体健康的时候,没有人会认为这一观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健康状况的改变,就会深深地懂得,现实生活中的很多选择,往往不是精神决定的,而是身体决定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薛姨妈选择住进潇湘馆,是必然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