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吴彬,明清时代的评论者有时更看重他的罗汉画,如叶向高对吴彬的居士生活,颇多着墨,称其“日匡坐其中,诵经礼佛、吟诗作画,虽环堵萧然,而丰神朗畅,意趣安恬,大有逍遥之致。”周亮工则云:“画家工佛像者近当以丁南羽、吴文中为第一,两君像一触目,便觉悲悯之意,欲来接人,折算衣纹,停分形貌,犹其次也。陈章侯、崔青蚓不专以佛像名,所作大士像亦欲远追道子,近踰丁、吴。若郑千里辈一落笔,便有匠气,不足重也。”将吴彬视为明季罗汉画的典型代表,与陈洪绶齐名。
吴彬 十六罗汉图(局部) 纸本设色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实际上,吴彬罗汉画的精髓,或许并不在于罗汉,而是在于罗汉画的布景,即山石之布置。换而言之,吴彬笔下的山石,才是胸中之丘壑。
《千岩万壑图》:皆对真景描写
《千岩万壑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图绘千岩万壑,层林飞泉,层层推进的雄奇山势,形成了一种刻削峥嵘的视觉极限。构图繁缛而不迫塞,从山峰、瀑布到林泉、亭榭,其间之地势落差远,远在“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文学描写之上,或许是取材自真实的闽地山林,如《画史会要》所说:“布置绝不摹古,皆对真景描写。”以细笔勾皴,并以淡墨晕染,突出了山体的突兀嶙峋,加之对树木、山岩的巧妙布局,从而营造出整体丰厚的立体感。吴彬的《云峦秋色图轴》《方壶图轴》等也都是类似的构图,只是在峰峦平林的风格上,各有所承,而展现出大千世界的山水迥异。
吴彬 千岩万壑图 绫本设色 170.5×46.7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当然,吴彬的作品并非都是个性鲜明的,其扇面山水更多的呈现出一种师承的痕迹,可以看到黄公望,看到倪云林,看到同时代的董其昌,而大都会博物馆藏《翠壁丹枫》或是参以多家笔意的集成之作。
吴彬 迎春图(江乡胜景图卷)局部 纸本设色
34.3×252.8cm
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就写山而言,种种的师法传承,最终还是回到真山真水上。虽是取平淡自然,却好峻峭挺拔,成为其“奇”的特色之一,“其得意之笔,前无古人。”山水构图或高耸,或幽深,或奇峰插云,或悬壁怪状,或重峦叠嶂,千岩万壑,如临其境,所谓“小势最为出奇,一时观者无不惊诧。”
《十面灵璧图》:没有摄影技术时代的360度环拍
山或可称为石之集合,堆石方能成山,移山亦需采石。对于吴彬而言,山是最喜欢的题材之一,写石一如写山。
吴彬《十面灵璧图》前正面
《十面灵璧图》取材于米万钟所藏“非非石”,从不同视角,多角度地描绘同一对象。这里的奇石,不再是罗汉图中的背景,而是性格独特的主体,从色彩、纹理到天然形成的痕迹,都历历在目。高居翰在《不朽的林泉》中指出“吴彬突破了传统绘画表现山石和挥笔运墨的常规,将所绘之物逼真地呈现在观者面前,像肖像画一样具有唯一性”。实质上是在克服中国绘画在空间表现上的局限。
吴彬《十面灵璧图》后正面
实际上,《十面灵璧图》可以视为在摄影技术尚未发明的时代,人们追求全景式呈现藏品视觉效果的一种努力和尝试。而事实上,也是取得了相当的成功。同时代的顾起元写诗曰:“大地山川无不有,神奇尽落吴郎手。吴郎手中管七寸,吴郎胸中才八斗,八斗才高人不疑,一丘一壑人不知。知我者希我不贱,且学鹪鹩棲一枝。”
吴彬《十面灵璧图》左正面与右正面
当下的很多博物馆,都采用360度环拍这一方式,再现文物之美。环拍时,可根据文物尺寸,采用柔光箱或柔光棚,将文物置于旋转托盘上,匀速转动转台,进行360度环形拍摄,捕捉文物的精美形态和细节。当然,这与成本低、成像快捷、对文物损害小、能满足公众参观欣赏需求等特点密切相关。只是这种拍摄,虽然更加“真实”,却少了吴彬十面画石的“真趣”。
吴彬《十面灵璧图》前左侧与后右侧
当代艺术对《十面灵璧图》的再思考
保利艺术博物馆在展出吴彬原作的同时,还展出了十余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其实不只是一种致敬,更体现出吴彬作品的当代价值。而吴彬作品本身的影响,又何止限于此次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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